在他們彼此眼裡,對方都是這塊高潔又遙遠的玉,拼盡一切只為將對方摔得粉碎,從而成就自己追逐的正義。
幻蕪只覺得荒謬得可笑。
“這所謂情愛真是可笑。”明王諷刺的聲音拉回了幻蕪的思緒。
“情愛斷沒有如此狹隘,他們是受困於自己的心魔罷了。”
明王不打算跟她爭辯這個問題:“我不懂,也不想懂。如今我告訴你了,垂鈴定會因為微塵的緣故對琅玕鏡窮追猛打,即便你出得了感靈塔,也跑不出慈悲寺。”
“借你的話說就是各有天命,我完成我的任務,將鏡子交出去之後的事就不歸我管了。”
“……總之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了,我只想知道答案。”明王看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似乎他的“交換籌碼”一點也不重要,他只能惡狠狠地盯著幻蕪,生怕人跑了。
這世上誰都難逃執念啊。
幻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自己而言一個無關緊要的舉動,對別人而言也許就是一個成全。
“其實很簡單。幻境的本質就是虛假啊,所有的感官知覺都是因為自己的心而產生的。你的情緒是真的,可你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需要記住這點就行。”
“所以呢?”
“所以作為幻境之靈的你,本身就代表了虛無的你,又如何碰得到我呢?”
明王如遭雷擊。
“你誘使我突破設防,懷疑自己的畫帛真的被你拿走了,找到我的真畫所在,你到這裡都是成功的。可你讓我看見你以索取畫,讓我感覺自己被你打到了,我產生了痛感,再看見畫被你取走,這幾步都是敗筆。”
明王認真地看著她:“如何說?”
“之前我看到畫帛被燒,是真是假都無所謂,因為你要的是我的情緒,我恐懼擔憂的情緒都是真的,所以將我困住了。可之後你的一系列動作讓我‘看見’、‘感覺’,反而讓我清醒,我始終秉持的一點,就是幻境中除了自己產生的情緒一切都是‘空’,當‘空’發生時,就是我給自己定下的暗號,暗示我醒來。幻境沒有實體,你其實打不到我,也不會讓我痛,只是我的眼睛所見讓我產生的痛感。同理,你是根本碰不到我的,所以那些在我看來很‘刻意’的動作和感覺,只是為了讓我相信真畫帛已經被你拿到,從而讓我崩潰。幻境裡只有我是真實的,除非是我自己把東西拿出來給你,沒有實體的你,是不可能自己拿到真實的物品的。”
“那你就不擔心你自己已經把東西給我了嗎?”
幻蕪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明王:“我懷疑過啊,可不就是你自己把我的疑慮消除的嗎?我要是已經把東西給你了,你又何必來這一招,又騙出我藏畫的位置,又裝作搶我的東西讓我崩潰,這不是多次一舉麼?你直接把真的給燒了,我能直接崩潰八百回。所以我更加肯定你搶不到啊,要是你能直接搶,你早就把我按地上直接翻出來了,有武力還用什麼大腦啊,累得慌。”
明王欲哭無淚:……意思就是我既沒有武力又沒有大腦咯?
“再真實的體驗也是假的,‘鏡中花水中月’而已,我再喜愛這月亮,也不會真的去水中撈它。人的頭腦其實很強大,我在這幻境中看到的火其實燒不到我,但我的大腦仍舊讓我害怕,我的大腦會在火焰觸到面板的那一刻產生疼痛感,可我一旦離開了幻境,可怕的灼傷並不存在。”
“可世人哪想得到這些,他們只會耽於對月亮的喜愛,奮不顧身地投入水中去撈月亮。一旦入了水,他們又會因為這永遠也遊不到盡頭而疲憊恐懼,他們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然後他們就真的溺死在這水裡,早就忘了這水與月都是不存在的。”明王大嘆世人愚昧,根本不需要所謂真實,就足以將人置於死地。
幻蕪頷首:“大多數人都是被嚇死的,所以幻境的威力源自於心,對無慾無求、無有所怖的心,幻境也無計可施。”
“可你顯然有所求,也有所怖。”
“是啊,也許在某個時刻我的求大於我的怖,某個時刻我的怖又讓我忘記了我的求,二者最終能讓我找回平衡。”
明王笑道:“是你內心的堅定,大過了所有的慾望與恐懼,在這樣的堅定面前,慾望與恐懼都成為助力。最堅定的內心其實就是一面最淨澈的鏡子,任何虛假都無所遁形,同時也是最硬的石頭,一旦認定目標,任何牽絆都無法將你打破。”
明王看著幻蕪,似感嘆又似惋惜,“不是所謂懂得幻術,瞭解幻境的人都能堪破心魔的,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你的內心其實很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