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淇燠抱著手:“長絕這人拿這種熱情又活潑的小姑娘最沒轍了,這下也好,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樊曉曇:“我怎麼覺得我們又被無視了。”
“是你,別算上我,我這麼器宇軒昂風流倜儻……”
樊曉曇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是啊,如此扎眼的火雞居然還被人無視了,真是天理不容呢。”
“你敢說我是火雞,你才是黑鴨子呢!”
“走開!不要碰我,你這隻屬豬的火雞!”
“你想在佛門淨地打架是不……”
又是一陣風起,樹影搖擺,清脆的鈴聲延綿過耳畔,似笑聲也似嗟嘆。
“微塵大師,那就拜託了。”既明含笑說道。
微塵抬眸看他,對他那醒目的眉心印仿若未覺:“本寺偶有香客留宿,如今恰有空房,貧僧帶你們前去就是。”
“有勞。”
“微塵!”歡快的腳步聲伴著小女孩黃鶯一般的聲音傳來,微塵剛轉身,就見一個紅色的身影撲到自己懷中。
微塵被這一撞,面上帶著無奈的笑意,撫著剛到自己腰處的那個小腦袋,語氣輕柔:“阿玲又貪玩了。”
這兩人的狀態親密,似乎十分熟稔。古井一般的微塵在此刻才顯現出幾分塵世中人的樣子,這小女孩雖然只是七、八歲的樣子,可幻蕪著,心裡卻生出幾分怪異之感。
垂鈴仰起頭,看著微塵向後一指:“他也想住這裡哦。”
幻蕪這才回頭,在青磚鋪就的走廊上看見一個身影,斑駁的樹影映在他的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愣了一瞬,看向既明,他卻一臉玩味地笑看著自己,似乎早就預想到這幅畫面。
“還有我!”又有兩道交疊的聲音自長絕身後傳來。
“我說的是我!”樊曉曇和霖淇燠急急地趕上來,說的話也一模一樣,兩人互瞪了一眼,又同時撇過頭去。
這兩人……真是氣氛終結者。幻蕪輕輕吁了口氣,畢竟她現在還沒想好怎麼面對長絕。
“請諸位一同隨我來。”微塵看著幾人,眸色如平常一般清明。
穿過正殿所在的院子,走過一條植滿翠竹的小徑,微塵走在最前面,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白色僧服,卻讓這個和尚穿出了一種縹緲之感。
垂鈴牽著微塵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微塵步子走得從容且優雅,和跳脫的垂鈴在一起,卻讓這一動一靜呈現出一種完美無瑕的契合。
就像諸佛世界中極惡極善、極美極醜的法相,反差強烈卻更顯真實。
真實……幻蕪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那一紅一白的兩個身影,在眼前慢慢扭曲,就像兩束糾纏在一起的赤焰與白煙,他們擁抱著彼此跳著詭異而又糜豔的舞蹈。
兩人忽然回頭,看著幻蕪露出笑意,那笑容在擴散,好似他們見到了人間最大的喜樂之事。兩人的嘴唇裂開奇異的弧度,黑洞洞的嘴裡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只是自顧自的越長越大,似乎能把時間的一切都吸進嘴裡。
幻蕪頭皮發麻,輕撥出聲。
“沒事吧?”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雙手扶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微微側過頭,是長絕在她身後扶住了她,那熟悉的溫度從身後傳來,似安撫著幻蕪此時慌亂的心跳。
幻蕪平靜下來:“沒事,”她抬手理了理耳邊的鬢髮,狀似無意地瞥了微塵和垂鈴一眼,“可能是有些累。”
微塵平靜的看著她,垂鈴的目光也和普通的孩童無二,只是帶著些早慧的擔憂。
莫不是自己眼花……不對,其他人都很正常,只有自己看見了。這是針對自己的幻術嗎?原來這世間也有自己無法堪破的幻蕪?可是這又是為何呢?
幻蕪腦子發沉,額上也滲出細汗,在這佛門清淨地,竟覺得無比混沌難熬。
長絕擔憂的看著她,剛才在碰到幻蕪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她在發抖。此刻幻蕪面色發白,可還是強裝著鎮定,他順著幻蕪發直的雙眼看過去,只能見到微塵與垂鈴相攜前行的背影。
“這幾間禪房都是為外客準備的,這幾日敝寺沒有留宿的香客,幾位施主可自便。”微塵朝幾人行了個佛禮,便徑自離開了。垂鈴像只追隨在花旁的蝴蝶,一會兒跑到微塵左邊,一會兒又溜到微塵的右邊了。
微塵垂眸看她,日光從他身前打來,將他原本冷清的側臉溶上了些許溫情,或許是因為他此刻正在看著垂鈴微笑吧,幻蕪只覺得他終於有些煙火氣了。
之前的微塵太過出塵了,猶如一尊無暇的玉雕,完美得不似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