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晃晃悠悠穿過鬧市,又一路前行,待得那趕車的漢子跟守城的軍爺打了招呼,牛車這才緩緩透過了盤查點。
沒來由的,錢掌櫃心中升起一股子不該有的期冀來。
天色漸晚,周遭的濃臭揮之不去。錢掌櫃提著一口氣,待到牛車停下,有人拿走頂頭的蓋子,他這才被兩個穿著暗色衣裳帶著蒙臉頭巾的人給提下車子。
下車的地方是一株長著老槐樹的院子,此時日薄西山,天色肉眼可見得暗了下去。
他像條死狗般被人拖進了院中唯二的房屋,正堂坑坑窪窪的地面上,背身站著一個身穿窄袖紅底油青團花圖案騎裝的男人。
錢掌櫃想要抬頭確認那人是誰,只見他一半身形隱於黑暗中,光影斑駁,唯有腰間的那一柄長劍,分外矚目。
鏤花篆金凹凸紋路的劍鞘正對著他,是李林甫書房敬若珍寶的那柄劍。
“你在獄中,可有透露什麼?”那人聲音嘶啞,緩慢而又陰冷得問道。
錢掌櫃頓時搖頭抵地,“小人什麼都沒透露,絕不會讓人牽連到李大人身上……”
那人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算你識相。不過,李大人說了,他怕你哪日忍不住招了,到時候為難的,可不止他一個。”
一邊說,他一邊轉過頭來。錢掌櫃睜大了眼,那人的模樣,正是李林甫乾兒子李成運的長相。
他不由得有些驚恐,身子也跟著連連顫抖起來,“李公子,小、小人這就離開顥京,絕不會讓緹騎司查到任何蛛絲馬跡,求公子饒命啊……”
然而,還不待他說完,李成運便冷然長笑,“錢掌櫃,你應該比我明白,死人才沒機會開口說話,我跟父親,都想捎帶你一程。”
說罷,長劍出鞘,夕陽的最後一點光芒,在劍刃上游離出死亡的弧度。
說時遲那時快,院外一片緹騎司特有的呼哨聲響起,下一秒,一根細長的針從破敗的窗戶中一閃而過,直直釘在了李成運胸口。
“鏘啷”長劍摔在地面,眼前的人目光中猶自帶著不可置信。
屋內的暗影黑衣人也跟著騷動起來,大量身穿紅色錦衣的緹騎湧入破敗的房屋,與他們展開搏殺,不一會兒的時間,周遭都是汩汩而出的鮮血,整個屋子沾滿血痕。
錢掌櫃早已癱軟在地,他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大力揪住,下一秒,整個人都被丟入院中。
院中的緹騎都帶著火把,把整片院落照得燈火通明。
為首的紅衣緹騎頭罩白色無臉面罩,手提長刀,整個人如地獄而來的羅剎,寒意凜然。
拎著他的緹騎也帶著面罩,聲音中甚至還帶著些調侃,“喲,大人,這個好像尿褲子了。”
錢掌櫃害怕得匍匐在地。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為李林甫籌謀許久,卻被釜底抽薪,想要趕盡殺絕。
你不仁我便不義,下定決心的他匍匐著爬到了那銀白無臉面罩主人面前,聲音抖如篩糠,“大人,我招,我全都招……”
他正說話間,銀白無臉面罩的緹騎司都側臉扭了扭,長刀在手,鏘得一聲斬斷一支不知何處射來的長箭。
斷裂的長箭落在距錢掌櫃只有一寸處,箭簇泛著幽幽藍光。
周遭緹騎俱都嚴陣以待,只聽那司都道,“守好錢掌櫃。”頓時錦衣緹騎以錢掌櫃為中心,呈扇面展開。
隱於暗處的人見一擊不得,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