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裡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這二叔是真真兒把時錦放在了心尖尖上。往日裡還端肅冷凝,只翻了年兒,那真是一日日的如膠似漆。
時錦亦噙了抹苦笑,“二爺倒是提過,只奴婢一心想要出府,想要顧全阿弟。你也知我表兄現下過了鄉試,怕是要全心赴在會試上,恐無暇照顧阿弟。”
至於二爺所言正妻之位,她只當情至濃處的一句戲言,斷不可放在心上。
想至此,時錦心中蘊了些苦澀。實是二人之間差距逾若鴻溝,便是連半分痴念都不敢想及。
只她拿了出府的話兒試探二爺,二爺卻面沉若水,半分言語也無。
兩人一時都有些慨嘆,俱都有些神思不屬。
時錦因是告了罪,自齊四小姐院子裡辭了出來,便想輾轉回清風院躲閒。
上回因著衣裳的事兒惹了二爺不快,她只能親自操持著整治兩件新衣裳與二爺。
只才走過花園涼亭,時錦便聽得一聲兒喚,“那邊那個小丫頭!”
她腳下不停,只當這聲兒帶了幾分熟稔,卻不知那人步伐亦加速了幾分,追了上了她,且拍了拍她肩頭。
“我剛剛喚你,你怎的只當未聽見?”那人與她道。
這聲兒……
時錦愣了下,一轉頭,果見滿頭銀髮似雪。
她不由得曲了曲身,權當廝見,“賀神醫怎的在此?”
賀懷遠自她身畔轉了個圈兒,細細打量她形容,“你瞧著,眉目深鎖,有心事?”
“無礙,只剛剛執筆時,泅了些墨。”時錦囫圇答他,又將話題扯了回來,“神醫還未說,怎的這會兒在靖安侯府?”
“還不是你家二爺,巴巴請我來府裡與老夫人診治。近些日子,我可是跑了數家人家,賀神醫的名頭兒都要掛在顥京城的城牆上了!”賀懷遠顯是對二爺甚為不滿,一雙眉蹙著,嘴裡也跟著輕哼。
時錦突得想起二爺先前的話兒,不由得替賀神醫掬了一把同情淚,目色中卻顯出幾分幸災樂禍來,“若是顥京城裡人人稱頌賀神醫,難道不好麼?”
“忒得厭煩!”賀神醫卻擺了擺衣袖,“因著這起子事兒,我怕是再過不久,便要進宮去幫天子診病。原想著,只侍候著五皇子一個便夠了,這下子,真被人壓著當牛做馬了!”
時錦卻不知竟是連宮中都仰慕賀神醫醫術,當下亦是帶了幾分崇敬,“神醫學有所長,又得見天顏,真是好生厲害!”
她這句話倒是帶了些情真意切,引得賀神醫朝她靠近了幾分,“果真?”
時錦不妨他靠近,自向後傾了傾身子,“自然。”
一觸既離,賀神醫端正了身子,又取出三個白瓷瓶兒並一張紙來,仿若剛剛的靠近只是一時恍惚,“過些日子怕是不得空兒,便提前給你又制了些藥。順帶還有藥方子,一併與了你,免得到時候抓瞎。”
時錦略略窘迫,自接了那瓷瓶兒與藥方,面上若雲霞蒸蔚,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謝謝……勞神醫費心了……”
他欲言又止,到得最後,只輕笑一聲兒,“你也算我半個弟子,合該如此……”
說至此處,慣常那雙蘊著輕佻譏嘲的桃花眸也溫良了些,自帶了些連主人都不知道的溫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