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踏上曾經來時的路,已是三月之後,阿牛本身並不想做這種多半沒什麼意義的事情。
已是盛夏,與他一同上路的除了張雪梅之外,還有前面半年遇見的趙健與趙騫,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燕子李,還有一個從西楚一步一個腳印尋找而來的柳玉玉,雖然他記不得從前許多事情,倒是曉得一個萬水千山磨破不知道多少雙布鞋而來的姑娘絕對不會騙人,更不會騙他阿牛,因為他實在覺得自己沒什麼好騙的,劍無求與老黃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大隊伍,阿牛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他曾聽老黃說他們共同的那位朋友要找到天下最有可能邁進陸地神仙的八位高手進行屠龍大計劃,想必他們接下來的路程恐怕就是闖進軒轅宏圖大本營,帶走野狼,隨後再去南海。
阿牛本打算去南海,因為他曾聽說南海有一位不出世的奇人或許能治好他的左臂,將來或許有能再拿起刀的可能,落霞山一戰轟動江湖,死了許多人,阿牛也見到了那位瞎眼僧人在大戰之後足足唸誦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不吃不喝,直到驅散落霞山上經久不散的陰霾才算作罷,那位姜明的未婚妻自大婚開始便再不曾露過面,阿牛甚至不曉得她是生是死,因為落霞山上去了一個身負天下正氣之劍的祝飛羽,祝飛羽是不會放任邪魔外道堂而皇之離開,哪怕其實阿牛也不曉得傅清霜是否能算得邪魔外道。
本打算先去南海,只是於張家村生活好幾個月,也對張雪梅的爹爹,張家老三有了些許感情,阿牛無法拒絕一個這樣幾乎半條腿邁進棺材裡老人的請求,於是他便上了路,他要去看看張老三的兩個弟弟究竟是活著,又或者死了,看看張家還有無後人留下,其實他原本可以在姜家之後露上一面,不過最終還是打消這種想法。
“我實在是搞不懂你這小子怎麼想的,有那麼多個厲害的朋友,隨便出去一下可能都能讓天下記住你,為什麼偏偏還要如此隱姓埋名生怕別人認出來一般,難道那麼多厲害朋友在你眼中是一件極為可恥的事情?”
燕子李已不是第一次在阿牛面前抱怨阿牛的抉擇,大抵在這位被官府通緝的殺手眼裡,能攀上這麼一些厲害朋友誰都不會拒絕。
阿牛也不是第一次回答燕子李這個問題,幾乎每次都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我。”
柳玉玉再度為阿牛送上一壺才從小溪打來的清水,哪怕他們六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主僕關係。
夏天的知了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叫著,連在這荒丘小憩的午後都不讓人安生的睡個午覺。
“玉兒,我說了很多次了,你不用這麼服侍我,這些事情,我有手有腳又不是不能自己做,實在沒必要。”
雖嘴上這麼說,阿牛到底還是擰開了水壺大快朵頤,一旁的張雪梅欲言又止,再看趙健趙騫二人已睡的打起了呼嚕。
也不知怎的阿牛竟在這水壺中喝出來一股鹹腥味道,阿牛當即便一口吐出來。
“玉兒,這水你是在哪裡打的?”
“就在那邊啊,那邊有個水塘,我看那邊還是多幹淨的,怎麼了,公子?”
好不容易停下來休息片刻的柳玉玉忙不迭的又站起來,阿牛便隨即擺擺手示意沒事,不過其人卻看向一丈之外的燕子李,或許是二人長期以來的合作,又或許是早已心生感應,只不過對視一眼燕子李便笑了笑。
“這荒山野嶺的也不曉得有沒有地方解手,阿牛,不如你跟我去看一看,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危險我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除了已經熟睡的趙姓二人之外,便是兩個女子都明白燕子李並非是誇大其詞,因為出張家村這一路上走來,於荒山野嶺中已遇見好幾次驚險,雖說最終都是有驚無險。
故此二女倒也不多想,阿牛與燕子李順著柳玉玉所說的方向而去,沿溪而上,很容易就找到了柳玉玉所說的水塘,果然是清澈無比,若非實在不雅,阿牛倒真想脫光了跳進這水塘之中來一個午後泡澡祛除這炎炎夏日的沉悶之感。
“水是在這裡打的,水裡的鹹腥味道很淡,繼續往上走。”
這是一條並算不得多大的小溪,水裡的一些螃蟹小魚兒之物悠哉的游來游去,當二人順著小溪再往上二十丈距離之遠後,阿牛真恨不得將不久前喝進肚子裡的水連同胃液全部吐出來。
一具已經被浸泡腐爛的屍體就這樣躺在水塘中,屍體的眼睛等物早就被魚蝦啃食的只剩下兩個空洞,蛆蟲在這具惡臭的屍體上蠕動。
“第八具了。”
燕子李不顧惡臭,抽劍上下翻動了這具屍體一番之後輕聲道。
“死因差不多跟前面七具一樣,皆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身上的鮮血,這人看起來應該也是武林中人,死的時間不超過半月。”
“依你看究竟是人下的手,還是動物或者什麼妖物下的手。”
阿牛不禁問道,他的確這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不過每次得到的結果連燕子李都說不清楚,說燕子李走的橋比他走的路多都不過分,連燕子李都說不清楚的問題,阿牛更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不過死法幾乎一模一樣,並且這些人也並非來自同一個門派,究竟是仇殺還是意外,我也拿不出來個準確的說法,現在看來,只能繼續往下走,希望有一天這黴運不會到達我們頭上就行了。”
將這具惡臭屍體撬至旁邊草叢裡之後才算作罷,阿牛到底不願意在自己幾人身後的那些旅人同樣也喝到浸泡過屍體的水。
這一覺雖心事重重,幾次三番驚醒,再度夢見了自落霞山之後已不是第一次夢見的古老畫面之後,阿牛醒來時候不知何時已經起了山風。
太陽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天際盡頭漸漸有烏雲滾滾而來,要下暴雨了。
撐了一個懶腰之後,阿牛將熟睡的幾人全部叫醒。
“我們看來要在天黑之前找一個能躲雨的地方住下了,不然恐怕就得淋成落湯雞了。”
六個人所帶的行李不多,每人一個包袱而已,不騎馬,不走官道,因為阿牛至今仍是一個通緝犯的身份。
天不作美,好在同樣天無絕人之路,終於在這傾盆大雨下下來之前,六人尋到了一處山間不知凋敝沒有香火多少年的山神廟,雖不能將風雨盡數攔住,好在修繕一番之後總算不用擔心夜裡連覺都睡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在見了紫微大帝塑像之後,總覺得這些個土地廟山神廟的塑像實在不像是神,反而像是一些妖魔鬼怪。”
隨意吃了兩口乾糧,燕子李就再沒有吃下去的念頭,吃了已有半月乾糧,味同嚼蠟,早就吃不下去,草草完事。
“說到神,我們不就見過一尊活生生的神嗎?”
阿牛笑了笑。
“你們也看到了,那傢伙手筆就算不是神也比神差不了多少,那一張慘白人臉恐怕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