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湖並不多喜歡神棍這個稱呼,他不覺得自己是神棍,不過他也不計較,他已經太久沒跟人說話,最近一次說話還是有那麼幾個月前遇見了阿牛,那一次跟阿牛說了不少話,也算是聊的很開心的一次,自那一次之後,他便很少與人交心,他是一個很喜歡自言自語的人,因為他怕他自己太久不說話會忘記了怎麼說話。
他扮成張明月模樣混在隊伍中,除了司馬雲與老爺子之外,無一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們只不過把他當做一個會一點易容功夫的江湖術士,至於他為何獨獨扮成張明月模樣,眾人只當是司馬雲給出了畫像。
說來也奇怪,原先一百多人的高手隊伍穿越黑沙漠雖說總是逢凶化吉,卻也遇見好幾次大大小小的麻煩,可自打“張明月”入了隊伍之後,這麼一路上開始變得風調雨順,直至踏出黑沙漠,踏入了北魏境內。
無麵人可以說是包攬百人隊伍中的所有笑料,他總是能不知不覺的說出許多實在是好笑的笑話,比如說他告訴氣宗大小姐,他覺得人肉實在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澀澀的,酸酸的,他又說他曾經遇見過多麼有趣的人,前一刻還跟別人稱兄道弟,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到了真正面對死亡之時最先背叛朋友的也是他們那些人。
他說有些人嘴上甜,心裡實際上不知道有多壞,他說有些人嘴上壞,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卻是比誰都大義凜然。
“你說了你見了這麼多的人和事的故事,怎的你不跟我們說說你的故事,你是生來就喜歡扮成別人的樣子招搖撞騙還是你是被逼這樣做的,你是不是因為一直扮成別人所以現在差不多已經記不得自己的樣子?”
氣宗大小姐總是能適時候的讓李玉湖下不了臺,說不清楚是為什麼,何清秀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如此刁鑽的人,也許只不過是因為李玉湖扮成了張明月的樣子而已,扮成了那個明明報了仇卻總覺得心裡好像少了一塊什麼的那個少年模樣。
她所有的下不了臺都沒能讓李玉湖生氣,因為李玉湖是一個活了很久的人,他活到很多從前看不開的事情現在都能看得開,他可以無所顧忌跟你說從前的事情,哪怕你覺得他是一個丑角他也不生氣,因為一個活了很長時間的人已經心性薄涼,而這樣的人,也許前一刻他跟你談笑風生,他下一刻就能出手殺了你。
李玉湖對什麼事情都可以不計較,不上心,可唯獨對於臉皮這件事情他總是不能釋懷,所以當氣宗大小姐說了這句李玉湖不喜歡聽的話之後就變天了,才踏入北魏境內就變天,這是一個不太好的徵兆,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冬天,本就黃葉寥寥無幾的樹上被一陣狂風吹過之後徹底成了光禿禿,地上有著很多積雪,這條官道看起來應該很少有人走,因為上面很少留有腳印或是牲畜的蹄印,李玉湖生氣之後這些積雪就開始宛如有外力催動一般極速不安的動了起來。
受驚的馬兒被眾位高手騎在胯下不能動彈,官道兩旁的古藤老樹渾身顫抖不已,老樹上面幾隻羽毛都差不多掉完的烏鴉撲騰撲騰飛走。
“都這麼大的人了,何必與一個小朋友一般見識。”
停下馬兒來的司馬雲輕聲道。
“就算你殺了她又能如何?事實就是事實,你不願承認,不代表別人不能說,你能殺一人,殺百人,殺千人,可你始終殺之不盡這天下所有人。”
異像漸漸停止,他們繼續上路,從北魏邊境直接趕往太湖,雖別一兩年,其實也並無多大變化,除了老爺子越發思念故鄉之外,也就勝司馬雲額間多了幾絲皺紋。
“我們此番回來是與其他門派一起前往落霞山還是直接前去?”
愈發蒼老的老爺子輕聲問司馬雲,他知道這支隊伍說到底最終能代表所有人的唯有司馬雲一人而已,哪怕書呆子已是武林盟主,可這武林盟主在別人面前是武林盟主,在司馬雲面前其實不過一枚棋子而已,他的所有都是司馬雲給的。
“想必其他各大門派已經在前往落霞山的路上了,我們遠道而來,按道理說應先拜會各大山門,不過此番姜家是東道主,就算要拜也要先拜落霞山,我琢磨著時間前後,咱們到達太湖的時候距離姜家大婚之期也不過最多三五天而已,三五天足夠與其他門派交流。”
司馬雲突然揉揉有些疲憊的額頭。
“此番姜家搞這麼大動靜實在有些讓人琢磨不透,即便是我都不能看出幾分什麼東西,原本若是沒有這番事情,可能距離我的計劃實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不得不承認,姜家倒是替我省去了許多麻煩,唯一需要擔心的也就是究竟只是姜家的手筆,還是另外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
“你覺得有人能在如此多的天下英雄豪傑面前興風作浪?”
老爺子似笑非笑道,他這言語之間的意思很明白,事實上這位春秋劍神早就在成名之前就拜會過姜家,因這姜家滄浪劍實在是天下一門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武學,算是姜家的不傳之密。
昔年劍神出江湖,一人一劍行走天下,所行之處有山拜山,有廟拜廟,也自然到過落霞峰去過姜家,也見到了那位比他年齡大不了多少的姜家老太爺姜文太。
司馬雲不禁問道。
“老爺子當初與姜文太比劍如何。”
“不如何,他敗了,老夫自詡成名幾十年,除了送仙山徐老道之外,鮮有敵手,玉清呂純陽老夫也有幸見過一次,不過卻是去他玉清山聽呂純陽講道誦經,不過這姜文太雖敗,卻也並不能算是落敗,因為老夫始終沒能見到他的滄浪劍最後一式,所以老夫這劍神之名其實在老夫看來並不值得如何吹噓。”
“難不成以老爺子的手段對上姜家滄浪劍最後一招也不一定有勝算?”
司馬雲疑惑道,這時候老爺子搖搖頭。
“也不能說是沒有勝算,老夫本就是為了他姜家最為厲害的一招而去,只不過他姜文太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他知道老夫乃是千百年來劍道奇才,不論什麼武功只要見過一遍自己就能琢磨出來一些門道,他怕他的姜家絕學被老夫學了去,其實姜文太自己有沒有練成最後一劍老夫也不清楚,只是知道這一劍的確有些厲害,如今姜家這個風頭正盛的二小子說不定也有機會接觸到最後一劍,若能學到這一劍,以姜明的天分說不定也能一躍成為當世絕頂高手。”
“老爺子見過姜明?其人如何?”
“見過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那小子不過一個嬰兒而已,我見他一出生便氣運匯聚,抓寶之時文房四寶不取,琴棋書畫不要,獨獨不偏不倚選擇了劍,算是大器早成,只不過你我都知道武道一途順風順水未必就見得是多好的事情,一往無前雖好,但不經歷點風風雨雨始終難成大器,這就好比魏劍生那小子,他若能從已經瓦解的劍心當中活下來,絕對能成就一番大境界,姜文太這老小子就是這樣,幾十年來挑戰不少天下高手,每戰必敗,每敗必戰,以至於達到今天這種地步,甄至化境,如今再問問當年挑戰他的那些個高手,有幾人能說自己勝得過姜文太?這老小子如今就算比不得王長生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前不久老夫曾聽說南海異像,海生明月,長虹貫穿摘星樓,以老夫的估計,怕是王長生那老小子也已經踏入陸地神仙境界,這姜文太至少也是天人境接近圓滿,就差一絲天機便能與天地爭氣運邁入陸地神仙,連同老夫在內,當世已有兩位已被世人所知的陸地神仙,如今高手倍出,天下各地鋒芒現,怕是距離你說的天下大亂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