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一個好地方,人傑地靈,古有不少文人墨客留詩於江南,前不久有西楚國士寧致遠來北魏洽談,遊於江南,他是與太子軒轅宏業商討向北魏借調兵馬之事,只因皇帝軒轅青山身子每況愈下,難出宮門,只是後來寧致遠不知怎的竟一夜之間不辭而別御劍千里回西楚,後來軒轅宏業才知曉原是楚君駕崩,這件事情或許落入不到尋常百姓耳中,但絕對是三國高層都知道的事情,只因國與國之間又怎真可能涇渭分明?
這一日正是濛濛細雨,軒轅宏業再次來到廣陵江頭,這裡有座閣樓,取名為觀雨樓,面向廣陵江,乃是文人墨客必不可少遊覽之地。
之所以為又,乃是因為不久之前太子殿下正是與寧致遠在此樓相聚,匆匆別離雖有遺憾,但一番談吐之下軒轅宏業方才明白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都說儒家浩然正氣,真正又能有幾個儒生有浩然正氣?
寧致遠有,從他在這觀雨樓留下的一首詞便能看出來。
初入江南煙水路,行盡山河。
夢裡消魂無處說,覺來惆悵不恨初。
欲將此情灑廣陵。
落雁沉魚,終了無痕跡,踏遍江山萬里,無處可尋,人說此山千年好,我說此山無歸路,不如舊時舊事,濁酒一杯無。
太子殿下裱下了這首詞,他想送給國士,只可惜寧致遠早已乘風歸去,那一日也是如同今日一般綿綿細雨。
好一個人說此山千年好,我說此山無歸路,仔細品味之下,何嘗不是說給他軒轅宏業聽?
萬里江山倒不如舊時舊事,濁酒一杯。
寧致遠志不在江山,只在一人而已。
軒轅宏業緩緩登上觀雨樓,太子殿下從不喜歡那些前呼後擁的架子,他去哪裡都喜歡一個人,哪怕一年以前白馬單騎遊說北魏各大名門仙山他也只是一人而已,他喜歡獨來獨往,有時候他並不喜歡自家顯赫的背景,那希望像某個人那般瀟灑,快意恩仇,哪怕已經知道了他們已經離開北魏。
只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他不喜歡架子,卻不代表這青州郡的太守就不會給他架子,所以當太子殿下登樓時發現這一日的觀雨樓全無往日人來人往,安靜的只有他一個人,頂樓是最好位置,四周是卷珠簾,庭中已備好點心美酒,倒是沒有伺候他喝酒的丫鬟,因為青州太守也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可太守還是想錯了,太子殿下心情並不好,他在看到這觀雨樓中只有自己一人,甚至還有瓜果點心時很想將桌子一腳踹翻,他並不喜歡如此特權行事。但他還是沒那麼做。身為太子,有些事情哪怕不喜歡也得忍住,這是身份帶來的桎梏。
軒轅宏業皺皺眉頭,他冷冷道。
“這太守還真的是煞費苦心啊,心思不放在如何為老百姓做事上,放到了拍本宮的馬屁上,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
他的周圍寂靜的只有風雨聲,他像是在對空氣說話,可卻聽到了回應的聲音。
太子殿下點點頭,他又道。
“將這附近的官兵全部撤了,觀雨樓,不在下雨時觀雨,那又怎麼能叫觀雨樓?放百姓們上來,我魏國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軒轅家的天下。”
做完這一切,軒轅宏業才像是滿意了一般,他也開始品嚐起點心,味道很不錯,他穿著一身白衣,一年多以前還帶著不少脂粉氣息的他走了一趟江湖之後也越發有男子魅力了許多。
他的皇家氣息也被掩蓋起來不少,因為他不是一個很願意被眾星捧月一般簇擁的人。
不過半個時辰,沿廣陵江而建的江畔走廊便熱鬧了起來,江畔長著許多蘆葦,他們長在架空的走廊兩側,鬱鬱蔥蔥,正是煙雨濛濛,好一派勃勃生機。
軒轅宏業心情大好,唯有看見百姓安居樂業他才是真覺得心情好,青州除去太守之外幾乎沒人認識這位太子殿下,百姓們倒是隻知道太子殿下姓軒轅名宏業罷了,觀雨樓有五層高,它江邊是走廊,當初修建時候也請了不少能工巧匠雕琢,龍飛鳳舞,不說觀雨,光是這閣樓都像是一座藝術品一般。
百姓們大多隻是在下面幾層看看,頂樓一層很少有普通百姓來,因為這裡是文人墨客搔首弄姿的地方,他們學不來人家的舞文弄墨,也聽不懂一些稀奇古怪的詩詞,他們只是喜歡看雨打圈子吹牛聊天罷了。
今日裡上最上面一層的人寥寥無幾,倒是有那麼一兩位寒酸儒生尋找了一處座位坐下讀書,雖說四周是卷珠簾,但其實閣樓佔地面積依然很大,從這頭走到那頭怎麼著也得二三十步,軒轅宏業不去打擾他們,即便他覺得這兩個儒生顯得實在太沒儒家風範,其實他以前並不這麼覺得,遇上這樣的儒生往往還會上去討教一番,不過現在他不會那麼做,想來想去也只能把這一切歸根於見到了何為真正的儒家高人之後。
軒轅宏業不打算繼續看了,因為兩個寒酸儒生讀書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蓋過雨聲,並時不時搖頭晃腦。
他知道這兩個儒生只不過是為了引起別人注意而已,因為儒生知道有自信登上第五層的人,多半非富即貴,若是能得一兩人賞識恐怕就是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