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楊鴻葉說萬萬不能說是他給的,並不曾說萬萬不能讓別人看見,更何況司馬雲在張明月的心中也並非別人,得司馬雲相救是一回事,三年來被司馬雲傳以刀法得入武道五品之境又是另一回事。
“這小道士當真真人不露相,這等歷經幾代人心血凝聚而成的薈萃都能給弄出個一二三不足之處來。”
司馬雲捋了捋垂落下來的青絲輕聲笑道。
“誰說不是呢?馬道長讓公主與姓楊的小道學劍並不無道理,可這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皇宮裡面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居然看不上姓楊的小道士。”
張明月合了刀譜輕聲說道。
“行走江湖,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這點道理是我很早就領悟到的,若非這原因,恐怕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趟買賣上了,也不知你這老狐狸是怎麼想的,明明只有三分本事,卻要接那七八分力氣的活兒,害得小爺我就沒一次買賣是做的稱心的。”
司馬雲聞言也不尷尬,反而笑意更濃。
“讓你學刀是因為你想成為高手,既然想成為高手那便總要做一些有挑戰的事兒,成天讓你跟一群與你同等手段或者弱於你的傢伙打鬥,就算有進步也不會太快,不然你以為你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便成就五品是何而來?更何況做了那麼多買賣你可曾少了一根頭髮?”
張明月語塞,心知若論起口舌之爭來,他十個張明月也抵不上一個司馬雲,但細細想來又不免為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唏噓不已。
“老狐狸,你不妨告訴我,你如今到底是什麼水平?也不曾見你出手殺過人,卻又能傳我刀法讓我得以修得五品之境。”
殊不知司馬雲聽聞此言倒是一臉雲淡風輕。
“何種水平我也不知道,不過怎麼著應該都能望見李老前輩項背了。”
張明月對司馬雲這模稜兩可的回答不置可否,心道司馬雲斷然不是泛泛之輩,卻也絕對不會高到哪兒去。
“算了,問你這個問題也是白問,還是多操心操心這趟峨眉走了接下來又該如何了。”
張明月背靠著青草地雙手枕在腦後。
“小子,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你家裡就只剩你一個了,畢竟當年我發現你的時候看樣子就是被仇家追殺。”
“想過,當然想過,犯賤的說,可我就是想給自己一個希望,哪怕註定失望,如若不然恐怕將來死了都不知道該埋在哪裡。”
張明月輕聲道。
“哈,說那些也太扯遠了,說不定你小子其實是個侯門王相之子,只不過是出門遠遊的時候橫遭不測而已,也說不定你曾經是某位不出世的真人門下徒弟。”
“想太多了你。”
張明月白了一眼兀自沉浸在對他身世幻想中的青衫男子。
“要求不高,只要知道我從哪裡來,爹孃是誰,到底是出了變故,或是……被他們遺棄罷了。”
司馬雲愕然,月下,十丈之外有一身著鵝黃色衣裙冰冷美人走了過來。
“如果你到時候發現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又當如何?”
“不當如何。”
張明月也不曾暼頭,看著那遠在不知道多少距離以外的一輪彎月,他輕聲道。
“這世道,有人為了錢,有人為了名,張明月沒多大的志氣,便是做買賣也只能做那幾兩銀子的生意,也不曾想過會做什麼如李老前輩一般名動天下的風流子,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根在哪裡罷了。”
婉清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當看到身負長刀躺在青草地上正望著那天上明月的少年人時,最終忍住了。
在返回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冷冷的話。
“你的根早就沒了。”
也不知張明月究竟有無聽進去那句話,這一夜,司馬雲破天荒的再不去打擾張明月,待到翌日天明,真人馬丹陽在前,峨眉老嫗與三弟子在中,昭陽公主則落到了最後面與獨臂小老頭兒一起,興許是因為那峨眉師叔重傷未愈,到了一小鎮時便出錢買了輛馬車,真人馬丹陽做了那趕馬車的車伕,司馬雲張明月不願讓老劍神失了面子,咬咬牙也給弄來了一輛嶄新的馬車,誰知昭陽公主竟然拋下了公主的面子死皮賴臉的要進去,兩人心有不願,心道我們只不過負責你公主出遊而已,可不做你那隨身丫鬟,倒是老劍神並無不願,一咕嚕坐了進去,兩輛馬車直朝峨眉而去。
北魏國土有多大,張明月也說不清楚,這三年來踏的地方有多少也數不過來,從前當世七國被北魏滅了四國,才有當今三足鼎立的局面,往西是西域,往東是蓬萊,往南是峨眉,往北是崑崙,從朝陽城到上清觀再到峨眉山,這麼一來一去怎麼著也得一個月路程,與初上送仙山時相同,正是日落黃昏時分,兩輛馬車漸漸停下,真人下了馬車隨後才是峨眉老嫗與明月等三弟子,最後才是獨臂小老頭兒下了馬車。
與送仙山不同,若說送仙山像是風姿綽綽的道門真人,那峨眉更像是江南的撫琴女子。
昭陽公主望向這一幕如同歡呼的雀兒一般這裡走走那裡看看,許是見到了西楚沒有的花花草草,便採摘下來一朵別於青絲,又或是看到了不知名的青翠欲滴山果,不去理會尚未成熟時的苦澀毫無半分王朝公主的姿態去咬,張明月看的直搖頭,心道這公主頑皮的時候倒也是別有一番風情,卻是比那整日裡冷若冰霜的婉清好的多,雖他也知曉婉清並非真的冰美人,只不過是對於他有些過於冷罷了,張明月不禁想起兩人相識以來的這大半個月日子,竟然有種已經過了很久的感覺。
“若你有人家昭陽公主一半放下架子其實可能會更容易讓人親近些。”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