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的山裡人,一來沒文化,二來篤信取個賤名好養活。m.
所以上了年紀的山裡人,取名叫豬子、狗子、黑牛、白羊的,可以說一抓一大把。
劉三狗子也已經六十多歲,比老村長看來還要年老些。
而當我問起他失蹤的那個兒子的時候,雖然已經年代久遠,劉三狗子仍舊忍不住地唉聲嘆氣。
“那時候我們家大憨才剛剛學會走路,有一天我老孃在家裡做飯,我跟我老婆還在地裡沒回來,我老孃說大憨就在堂屋裡玩,可等她聽到外邊有動靜,趕忙走出來的時候,大憨就已經不見了!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你說是該有多心疼!不過那時候遠近幾個村裡經常有人丟孩子,我們都認為是野狼把孩子叼走了。可我老孃一口咬定,大憨當時就在堂屋裡玩,才剛剛會走路的孩子,不可能邁過門檻自己跑到外邊去,所以……她認定是有人抱走了我們家大憨,絕不會有野狼還敢偷偷進屋把孩子叼走!我跟我老婆想著老孃這是怕我們埋怨,所以才會這麼說,我們也只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要哭都躲著我老孃哭,不敢讓我老孃心裡難受!可我老孃終究想不開,沒兩年的時間就病死了,臨死還在叫著大憨的名字!”
他說到這裡,六七十歲的人了,還是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我不得不追問一句:“後來……聽說你們村來了一個野孩子,你為什麼一眼就認定那就是你兒子?”
“這還能有什麼為什麼啊?自己的親骨肉,打斷骨頭連著筋,你這同志年紀小,自然是不太明白,可是……自己的兒女,自己的親生骨肉,不管他長成什麼樣,哪怕是化成灰了,做父母的也不可能認不出來!”
他這話說得有點絕對,畢竟這世上有很多丟失了孩子的父母,十多年苦苦尋找孩子的蹤影,但卻在見到已經長大成人的親骨肉的時候,往往對面相見不相識,只能以dna驗證來確定相互間的血緣關係。
不過親骨肉間的心靈感應,也的確是真的存在。只不過絕大部分人的親情感應能力都不明顯,而劉三狗子很可能在這方面強於常人。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那個男孩兒的感應能力非常強,也正因為這種超強的感應能力,使他在十多年後找回了出生的村子。而在遇到劉三狗子的一瞬間,也觸動了劉三狗子的親情感應。
當然這些只能是我的猜測,劉三狗子並不能提供任何證據,來證明他所言無虛。
不過在我要告辭離開的時候,劉三狗子突然多說了一句:“其實……我老孃說孩子被人抱走,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我立刻追問。
“因為當時……大概是幾個月的時間,我們村加上我兒子,一共丟失了三個孩子,都是一歲多剛剛會走的孩子,鄰村聽說也有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丟失!如果是野狼把孩子叼走了,哪有野狼還能認定只叼走一歲多剛剛會走的孩子的?說老實話像一歲多剛剛回走的孩子,基本上都被家裡人看護得很好,反而四五歲七八歲的孩子,會天天在山裡亂竄,野狼為什麼不叼走這些孩子?為什麼要冒險進村,叼走被家裡人時刻看護著的剛剛會走路的孩子?”
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事實上如他所言,一歲多的孩子的確會被家裡人看護得很緊,反而五六歲七八歲的孩子,會跑會鬧了,大人們想看也看不住。
可問題是
“如果有人進村抱走孩子,不可能他的動作會那麼快,連著抱走幾個孩子,卻沒有一次被人看到吧?”我問。
“你還別說,真有人看到過!”劉三狗子說。
這可是個大意外,我趕忙問道:“誰看到了?”
“二楞他媳婦!”劉三狗子回答,“二愣的兒子也丟了,他老婆就說聽見聲響追出門的時候,看見有一個人影,跑進了旁邊的樹林子裡!他說那人影跑得飛快,等她追進樹林,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為這我們還專門組織村裡的男女老少,進樹林大規模搜尋了一次,只可惜什麼也沒搜尋到!”
“那二楞跟他老婆現在還好嗎?”我馬上又問。
“不好!”劉三狗子立刻搖頭,“他們夫妻兩個比我們家還不幸,我兒子丟了之後又生了兩兒一女,他們夫妻倆後來卻只生了一個女兒,前兩年夫妻倆相繼死了,就剩個女兒也嫁到外村去了!”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忽然又加了兩句。
“要說想兒子,二楞肯定比我想得厲害吧?畢竟我後來又生了兩個兒子!可是……十來年之後看到那男孩兒,正好那天我跟二楞是在一起,二楞可沒當那孩子是他兒子,還拿著棍子要追打那孩子,是我一眼認出那是我兒子,趕忙將二楞攔住了!可惜就這麼耽擱了一下,那孩子就跑進樹林沒影了!”
劉三狗子又一次唉聲嘆氣。我暫時想不到其他問題,只能起身告辭。
之後我又去了第三個被害人所在的村子,那個村子也是在一個大山坳裡,從他們嘴裡證實,四十年前在他們村的的確確也曾丟失過幾個一歲多剛會走路的孩子。
而且其中有一個人,也在山裡遇到過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同樣是豁嘴獠牙,而且看到這孩子的時間,也的確是在幾個孩子丟失約莫十年之後、亦即是三十年前。
那就令我心裡不能不暗暗琢磨,難道如今殺害柳大力等三人的,當真就是三十年前那個男孩兒?
可他為什麼會從好好的人類,變成豁嘴獠牙,甚至於按照何曉蓮的說法,還長出了一條又長又寬猩紅的舌頭?
難道真是基因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