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孫無情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他摘下了頭盔。
吱！
窗邊的倉鼠直起身子，發出了一聲清叫。
時間到了傍晚，窗外已經是金黃一片。從這裡可以看到高聳入雲的太空電梯，彷彿一根白色的細長棍子，剩下的太陽都被它劈成了兩半。
這裡，是孫無情的家。即使在他自己的房間裡，也擠滿了許多不知名的植物和動物。臨近黃昏，它們都開始有些鬧騰。
但都因為推門進來的那個人安靜下來。
倉鼠和孫無情都同時轉過了腦袋。
“網路怎麼斷了？”孫無情感受到了一絲異樣，黃昏的靜謐更加重了這詭異的氣氛。
這裡可是聯邦首都，卡梅爾城。
自孫無情出生以來，十六年，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因為他知道，自己父親的身份可不一般。
推門而入的，是孫傳庭。
他看起來比孫無情要瘦弱得多，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普通的素色高領毛衣，腰間固定著一個可摺疊的支架，上面架著好幾臺隨身電腦。幽藍的螢幕始終懸浮在他的眼前，只需要輕輕一點，便可以收集整個聯邦的資料。
這是孫傳庭對外的一貫形象，作為聯邦首席資料分析師，他必須要有隨時能處理大量事務的能力。
但今天，他面前的螢幕要安靜得多，上面寥寥幾組指標彷彿魚缸裡的小魚，四處遊動著，好像在尋找食物。
“網路是不會停的，我只是請‘朋友’幫你退出了遊戲賬號。”孫傳庭收了隨身裝置，走進孫無情的房間，眼光很快被窗邊的倉鼠吸引過去。
他喜歡動物，所以連帶著把這個興趣也傳染給了孫無情，整棟別墅裡的寵物，狗、貓、倉鼠，甚至還有狼蛛，都是他的寶貝。
但他今天的眼神，顯得有些猶豫和傷感。
孫無情沒有問為什麼，因為父親不會無理由的做這件事，他從未被苛刻的嚴加管教過，不管是張依瞳還是孫傳庭，很少言傳，更多的，是身教。
他們兩個是聯邦最優秀的幾個人之一。
孫無情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聯邦首都有一個提烏斯學院，他甚至都沒有告訴自己的好朋友秦楚安，但在小時候，他曾被自己的母親帶進去過，見過很多優秀的人。就連首都的資料中心也不阻攔他的腳步，他親眼看著這個龐大的資料網路在一天天壯大，父親抱著年幼的他徜徉在這片由金屬和數字構成的海洋裡，說出了讓他難以忘懷的話。
“資料是一切。”
時隔多年，孫無情又聽到了這一句話。
在他的家裡，在這個充滿著綠色植物和原木地板的房間裡，聽上去就像一句古老的咒語。
聯邦資料中心就在他們家不遠處，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資料匯入地底的資料庫，孫傳庭二十幾年的努力，終於讓計算一切不再是一句空話。
但現在，孫無情從父親眼中看到了一瞬間的疲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準備接過他做出的成果，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超越自己父母的能力。
只是，今天的氣氛有些微妙。
“無情，聯邦首都的資料庫在哪？”孫傳庭往倉鼠的食盆裡丟了幾枚堅果。
“國務院地底，提烏斯學院地底，資料中心地底。”孫無情放下握在手裡的虛擬裝置，挺直了腰板。
“二十年來，計算機幫助人類不斷的突破基礎科學的限制，我們能用更少，更廉價的材料儲存更多的資料，整個聯邦的地底被瘋狂的挖空，就為了放置儲存資料的硬體，以前所未有的財力和規模，砸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黑洞。”孫傳庭推了推眼鏡，沉聲說道：“這些數字是無限的，但遺憾的是，人類的慾望也是無限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孫無情對他可不會客氣。
“我想說的是，資料是一切，但到底該由誰來掌握這一切？”孫傳庭收回瞭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是你，還是我？”
“沒有人能處理這浩瀚如海的資料，即使是你也不行。”孫無情抬頭，眼神裡全是自信與堅定：“既然沒人能處理，最終不是都要交給機器？”
“你錯了，這不可能。”孫傳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現在全球已經開始收緊人工智慧和超級計算機的研究，只允許政府參與，這件事情其實很早就開始了，當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其它人已經趕不上政府的進度。矽基生命和我們不同，一旦它開始自主運作，時間便是造成它們差距的唯一原因。除非，有人給它上了枷鎖。”
“你指……首都？”
首都內的決策由他父親過關，任何涉及國家安全的機密都不能流出卡梅爾城。即使是“朋友”，也只是在人類的控制下運作，而並非一個自由的生命。
但這個法案，很早就透過了，在“朋友”誕生之前。
“上了鎖就是狗，狗就是狗，永遠不會變成狼。除……”孫傳庭正打算繼續滔滔不絕，但話說道一半，卻突然被人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