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覺好一點嗎?”齊桓坐在病床前削著蘋果,手法嫻熟,落下的蘋果皮幾乎不帶一絲皮肉。
他的眉眼依然充滿著稚氣,但言語之間,已經有了淡淡的沉穩。很快,他遞上了手中的蘋果。
給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陳思安的臉上蓋著一小塊紗布,遮住了裡面的傷口。除開那塊紗布,她的臉依舊白淨可人,十年過去了,風霜似乎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除了眉間那幾條淺淺的皺紋。
“你吃一點。”陳思安伸出藏在被子裡的手,上面也蓋了不少紗布,紗布下隱隱有血水滲出,齊桓忍不住撇了一眼,便低頭不敢再看。
即使幾乎每天都見,他也記得清哪個部位又多了幾塊紗布。
陳思安有些費力削下一大半蘋果,遞迴給齊桓。齊桓堅定地搖頭,蘋果卻被她一把塞進嘴裡。
她的力氣不大,但很堅決。
“書讀了嗎?”
“都讀完了。”齊桓開啟自己的隨身電腦,上面記著密密麻麻的讀書筆記,仔細看去,不下上百本。
這已經超出了“朋友”佈置作業的上限,自從夢幻之城建立之後,十年間,聯邦的計算機水平有了飛速的增長。最後政府決定,建立統一的虛擬空間用作教育。齊桓可以透過免費的虛擬裝置,真實地接觸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並共同完成各式各樣的教育專案。這相當於聯邦政府重新啟用了學校制度,只是課堂搬到了和現實近乎一模一樣的虛擬空間。
而齊桓,不論是成績還是心性,在同齡人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但很可惜,他是一個東國人。
即使擁有聯邦的永久居住權,他也是兩個東國人生下的東國人。僅僅是這一點,就像當年的管甚一樣,收穫了不少聯邦人的白眼。這種普及的大眾式教育和提烏斯學院不同,來上學的基本是普通家庭的普通人,在修養上,和王清野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畢竟提烏斯學院,算得上真正的貴族學校。
而此時的齊桓,依舊在這片泥潭裡掙扎。
但萬幸的是,他還有陳思安。
聯邦的義務教育並不佔用太多的時間,輕鬆簡單是一貫的風格,但來自東國的陳思安,卻告訴了齊桓另一種生活方法。
勤勞。
“書要多讀,身體要鍛鍊,只要有時間,你就要提高自己。”陳思安小口吃著蘋果,看著低頭的齊桓,語氣嚴厲:“人活一輩子,生死不由你定,但能從這個世界拿到多少東西,看到多少東西,經歷多少事情,是你可以選擇的。”
“懂。”齊桓面對母親時總是顯得有些不自信。陳思安看著他,想起他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怎麼會露出這種成年人一樣的複雜表情。
“千萬不要學你爸……”看著他沉默的樣子,陳思安就忍不住想教育他,但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了一道謹慎的敲門聲。
噠,噠,顯得很輕,很沒有底氣。
齊桓往旁邊挪了挪,給自己父親讓開一條路。
齊相拿著飯盒走了進來。
自從他們搬離首都,已經快十年過去了。齊桓一天天的長大,而齊相,卻一天天的失去了眉宇間的神采。陳思安常年住院,這讓齊相開始很少打理自己和齊桓的生活。儘管每次來醫院,他都儘量穿的整齊,但是那滿臉的鬍渣和浮腫的臉,還是暴露了他的生活。
陳思安開始不喜歡那雙眼神,充滿了小心和膽怯,每次他看向她,總是抱有極大的歉意。
但陳思安什麼時候怪過他?
她懷念的,是他們相戀的那段日子,還有他們離開首都,藏在四區小鎮的日子。那段時間,清貧卻也甜蜜,更重要的是,齊相每天都能在她身邊。聯邦的那些陰謀和他們毫無關係,她不想理,但齊相似乎很感興趣。
不過久而久之,他眼中的神采便慢慢消失了。齊桓告訴她齊相在家是個什麼邋遢樣子,這樣反而更讓她生氣。
“思安,吃飯吧。”他小心地把飯盒放在桌子上。
“這件事先等會再說。”陳思安雙手抱胸,皺著眉頭坐直身體,看著齊相,說道:“你昨晚是不是又喝醉了?”
齊相聞言,偷偷看了齊桓一眼,沒有說話。這個時候,這兩父子倒是很像。
“我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再喝酒,你怎麼就不聽!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