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情不相信鬼魂,儘管“朋友”在研究人類死亡後大腦的量子糾纏效應會不會導致一個全新的量子態物質遊離於人世。
但現在,連“朋友”也不見了。
據它所說,如果不是太陽的電磁風暴附近或者是最深的地底,很難有物質能中斷連線。
不過這種情況,已經出現過一次。
在療養院地底,他看到了坐在他椅子上的那個虛影。“朋友”的聲音消失,王義被他看成鐵門。虛影的出現和消失,好像無根無源,就連“朋友”也不能給出答案。
現在,他要自己尋找答案了。
這個普通的二層小樓,是一個典型的西部牛仔的臥室。牆上掛著一張牛皮,兩支鹿角堆在角落,房間顯得有些逼仄。
但就在窗邊,放置了一張小小的木椅,看尺寸,上面只能塞得下一個虛弱的老人。
所以那道虛影幾乎把整個凳子都包裹了進去,他不像上次一樣披著一身黑袍,好像穿著軍隊制服,身材稜角分明,坐在那裡,頗有肅殺之意。
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四周,真的靜得出奇。一滴汗順著孫無情的臉頰劃下,房間裡是厚重的皮草味道。
他曾經想過,如果自己不像上次那樣衝動,是不是能破解這個謎團。
但是秦楚安他們應該跟在自己身後,如果變成一個拿槍的普通老人,自己到底要不要下殺手?
這看起來像一個人為構造的幻境,是連“朋友”也無法觸及的領域。
不過,更關鍵的是,這個虛影想要什麼。
他在等他開口。
外面的時間肯定是正常流動的,既然讓孫無情過來的是他,就沒有理由一言不發。
只是蘇起決定進比林市,不過臨時起意,他又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走進這個房間?
“孫無情。”虛影終於是開了口,抬起頭,孫無情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他知道他在看著他:“你想要什麼?”
孫無情沒有接話,這個問題問的毫無道理,他的回答可以有很多種,但對方似乎是在設一個圈套。
看到他的沉默,虛影發出了一道爽朗的笑聲。和之前在療養院下陰險的竊笑不同,但聽聲音,確實是同一個人。
“無情啊,你應該,什麼都不想要吧。”虛影似乎在嘲笑他,但從他口裡說出來的話,卻針針見血:“沒有以前的記憶,就沒有血緣的牽掛,你的人生,如果不是那隻老虎,應該是從‘朋友’開始的。只有在那之後,你才符合無情這個名字。”
“這是你們的計劃?”孫無情謹慎地觀察四周,立在原地,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準確來說,這是各方勢力,無數計劃博弈的結果。當然,我不能否認和我有關。”虛影輕描淡寫說道:“但即使是我,也不過是在尋求那微乎其微的,一點機率。”
說這句話的時候,虛影嘆了口氣,眼神望向窗外,語氣中充滿了說不出的寂寥。在這間屋子外面,天空澄澈,飄過幾粒極細的黃沙,乾燥的空氣裡充滿著一股大地的氣息。
十分安靜。
好像剛才的暴動不復存在,沒有槍聲,沒有炸彈,樓下被他打昏的老人還在門外曬著太陽。
“無情,相信機率嗎?”虛影收回了目光,他似乎有很多時間,完全不擔心被人發現。
孫無情搖了搖頭,眼神卻偷偷看向窗外,看向“朋友”先前給他指出的政府大樓方向。
管甚已經來了,很快所有人都會來,他需要做什麼,拖時間嗎?
“不信。”
“哦?”虛影坐在他對面,笑道:“但‘朋友’能給你的,都只不過是機率啊。”
“它可以算出我選任何一條路的機率,卻不可能永遠算出我要走哪條路,這是我決定的,機率永遠只是個機率。”孫無情很自信:“只要不是零,這件事就有可能發生。”
“照你的意思,‘朋友’算不到你個人的行為,那每個人它都無法算到,我們還要它做什麼,嗯?”虛影循循善誘。
“群體和個人應該區別看待。‘朋友’不可能知道我想喝咖啡或者是茶,但它知道聯邦會有多少家庭會選擇咖啡,選擇多少,背後都有資料做支撐。歷史並不完全由個人造就,如果沒有無數的可以被領導計程車兵衝鋒陷陣,聯邦就不會是今天的聯邦。”
虛影輕輕點了頭,似乎贊同孫無情說的話。隨後,他站了起來。
陽光似乎可以穿透他的身體,彷彿一粒粒黑色的塵土漂浮在孫無情面前,他發現對方和他一般高。
“但是你覺不覺得,時代變了,嗯?”虛影走向房間一角,說道:“現在,聯邦是不是還需要幾千萬能為它灑熱血計程車兵?我們對群體的資料分析和預測,是為了讓聯邦更好的發展,還是僅僅養著上千萬不事勞作的聯邦人,吊著他們的命?”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孫無情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是聯邦人,但你也是聯邦的敵人。”
他沒有用疑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