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坐在床前,握著石鐵蛋那皮包骨頭的乾枯老手,看著躺在病榻上,已然油盡燈枯的老友故人,許久無言。
石家老太爺的眼神很複雜,有緬懷感慨,有無聲詢問,有莫名喜悅,更有悲上心頭的悲泣之感。這讓在場諸人,困惑萬分,有些琢磨不透老人家此刻心中想法。
楚風輕輕拍撫著石鐵蛋的手,無言勸慰著他,眼神溫暖。
兩人就這樣眼神複雜,無言對視著,笑著哭著。場間諸人莫名非常,靜寂無聲。
許久,反應過來的楚風自身上取出紙筆放在膝前,低頭疾筆,而後將寫滿字語的話遞到石鐵蛋身前,讓他得以看清字上之語。
但看到靠在床頭的石鐵蛋眼神渾濁,十分費力的去看那些字跡,楚風這才回過神來,將寫滿字跡的紙頁遞給站在床前的石文光,示意他念給病榻上的老人訴聽。
石文光等人心中本就困惑萬分,有些看不明白場間兩人為何相見後會哭泣無聲。此時見楚風寫下一番話來,石家的一些至親晚輩們趕緊湊上前來,想要看清楚風到底寫下了什麼話語,他和老太爺之間又是怎樣事蹟。
“我現在也得了怪疾,口不能言,所以只能透過紙筆交流。你安心養病,我來了,你一時半會就死不了,也不準死。一會,我就給你續命。”
石文光看著紙頁上有些潦草狂放的字跡,照著念出時,話語之間時有停頓,驚疑之間不住看向坐在一旁床前的楚風。
同樣,屋中諸人,宋英旭與石家等血親後代連同在場的許多老醫者專家們,皆是露出驚詫之色,看向楚風。
剎那間,隨著石文光將楚風寫在紙頁上的話語唸完後,在場之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楚風身上。
所有人都不明白。楚風這個年輕紀輕輕的年輕人,為何會用這樣的語氣去和石家老太爺說話。更讓眾人覺得狂妄的,則是楚風所寫下的話。
老太爺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哪怕華佗在世。也無力迴天。可是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卻口出狂語,說能為老太爺續命迴天。
而他所說之話,完全沒有顧忌老太爺的身份,而是以一種平輩姿態。不容置疑拒絕的態度去和老太爺說話。
這種態度,對一位近百老人來說,簡直是不敬不尊。
正當場間眾人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靠躺在床上的石家老太爺眼神之中,卻並沒有表露出憤怒生氣之情,反倒是那眼中的悲苦之情越來越濃。
到至最後,這位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老人,眼中老淚滾落的愈加厲害起來
屋中這麼多人,卻沒有人通曉明瞭近百高齡的石鐵蛋此刻心中所想。
只有楚風坐在他床前。不斷用手輕輕拍撫著握著他的手,無言無聲的安慰勸慰著他不要心悲傷身。
在生命的最後一絲時光裡,看到昔年故人,石鐵蛋心中又驚又喜。
驚的是此時的楚風,依如昔年,容顏身體未變絲毫。喜的是又是在他生命垂危之時,這位生死之交又出現在他身前,再一次來救他性命
而得知楚風現在身染怪疾,口不能言,石鐵蛋心憂不已。見楚風執意要為自己續命。石鐵蛋心中悲慟萬分,但卻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情想法。
昔年,在前沿陣地,他曾見過楚風為人續命逆天。也見到楚風在無人之地。獨自承受著怎樣的痛苦代價。
楚風剛進屋時,石鐵蛋仔細凝望端詳了他許久時間。
一生戎馬,現在已是石家老太爺的他,已然看出楚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不復記憶中那風輕雲淡的灑然自若之感。
他更看出,楚風無聲哭泣下。那深藏心底的悲慟哀楚。
只有他注意到,楚風在進屋之後,眼神看向之處,在他一室子孫滿堂的兒孫後代身上駐留了片刻
楚風他無聲落淚,一是為他這個老友行將就木而落淚,二是看到這一家滿堂,而他自己卻孤孑悲苦一人,思及傷心處,方才潸然淚下。
當年在前沿陣地時,每當戰友們收到家中寄來的書信之物,楚風便獨自一人遠遠躲開。所以他這種神情眼神,石鐵蛋曾見到過很多次,能讀懂他此刻心底的一些想法。
如今,見楚風身體欠佳之下,又是傷心悲苦之時,卻仍執意要付出莫大代價來救自己。石鐵蛋怎能不悲從心來,心疼自己這個生死至交的故人
無言之下,一個眼神,他便讀懂了這位生死故交的心意。楚風又怎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所以楚風才輕輕拍撫著他的手,安撫勸慰著他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