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晏青絲,晏副司這三個字好像是魔咒,緋縭沒有跨過去,晏青絲也沒有跨過去。組織部外聯司的正司長一職被宣傳部文體綜藝司副司,實力唱將肖端,空降截胡了。肖端曾經開過音樂劇課,晏青絲上過肖端的課,算起來也要叫一聲老師。師生同臺競聘,老師還是更勝一籌,也是一樁美談。
晏青絲最終去了組織部內勤司,仍任副司。在一個部裡,約摸有點像輪崗的意思,這種深耕策略還是不錯的。但不管怎麼樣,她還要被人叫五年的小晏副司。
羅望十一年的三月,工程策援部慶祝部門成立七週年之際,指揮部直屬的專業培訓專案處發出一則通告,面向工程策援部招收羅機培訓生,選拔考試透過者,進入陸七區或者陸八區特訓。
“我準備去投考晏場長的空腔隊。”
俞白手一停,抬頭望過去。
遊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幾年過去,即使他已經做到比俞白還高半階的策援分管中隊長位置,他仍是對俞白尊敬有加,稱呼上甚至更親近:“哥,你看我有沒有希望?我尋思著,挪挪地頭試試,萬一能成呢?”
“成。”俞白一笑。
遊掛鬆了一大口氣,叨叨咕咕地給自己分析:“晏場長要是還記得我一分半分,看在過去的情面上,說不定能給我壓線進,那樣我希望就多點了。哥,你說有沒有這可能?”
俞白扯了一個嘴角,斂眸低頭含糊道:“……嗯。”
室內沉寂了半晌,遊掛這大條漢,竟也嘆出一聲,沒再絮絮叨咕,看著俞白賣力地擦拭。
“晏場長是個好人。唉,就是這新名頭,我還叫不慣。”
俞白抬起頭來。
遊掛憨憨一笑:“當年我是最差的。我知道,我給隊裡拖後腿了。”咱隊的排名上不去,跟我太差有大關係。”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瞎說啥呢?”俞白笑著,故意侃道,“遊中隊。”
“哥,咱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弟兄,別寒磣我了。”遊掛摸摸臉,倒是不見羞,“兄弟們也有對我有意見的,我都知道。”
“瓜哥,你可別這麼說。”
“哥,我沒怪兄弟,我怪我自己,但是那時候真沒辦法,我是差,從考拉奇集訓就一路差過來的,自己還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麼。”遊掛在俞白這裡極自在,坐得歪七歪八,揉著膝蓋骨,不耽誤他懷舊。
“剛開始我尋思著,我肯定分到一個最差的隊伍,或許壓根兒就沒隊伍肯要我,誰曾想咱隊伍還不錯。”
俞白失笑,隨遊掛在旁邊擺呼,他就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頭。
“咱隊伍好啊,”遊掛一拍大腿,感慨道,“你看看,現在個個起碼都是隊長級別的,吆五喝六別人。”
他說得興起,一覷俞白,就算是個渾木腦袋,也有點訕訕地,立馬大聲加一句,“哥更是誰人不曉,咱工程策援部的元老隊長,再難的活計,只要能跟哥搭夥出去,沒有不定心的。”
俞白笑一下,如今二十七小隊早已風流雲散,昔年的隊員混得再次,拼資歷都拼到小隊隊正,大把人稍微勤快認真點,都是遊掛這樣的中隊正,更不要說有兩三人已脫離了工程策援部。
“鐵子混得最好,他現在在護衛軍裡,最得臉了。”俞白搭一句。
“哎,鐵子哥得臉。”遊掛贊同地豔羨道。
俞白笑著繼續擦拂。說來也是奇怪,這些年,老隊友中,竟然還是遊掛和他相處得越來越老熟,其他人見了他,話語裡總有股不好意思,見多了反生份。遊掛這人,隨口說些八卦,想起就露兩句同情,想不起就自顧說,倒是很自然。
“瓜哥,怎不說下去了?”
午後悠長,俞白熟練地操持著手頭活計,不緊不慢地謔著話。
“我惶恐啊。”遊掛臉上露出懷念。
俞白早已習慣遊掛這種突然變向的聊天風格,噙著笑,隨他說。
“處在挺好的隊伍中,我那時候可惶恐了。後來,咱隊伍給晏副司幹活兒……”
俞白一頓。
“咱們的晏副司,不是衿子兄弟在組織部的那位妹子。”遊掛特地說明白。
“晏副司和別人不一樣。她叫我幹嘛幹嘛的,也沒因為我差就單獨給我派活,該叫我們學啥,我也得一樣學會,當然,該罵都罵了。”
俞白瞅著遊掛,沒出聲。
“哥,怎麼說呢?”遊掛有點急,手揮舞老半天,沒找著合適的詞描繪出來,“就是,就是,我差不差什麼的是另碼事,在她那裡,我得和你們一樣,把活計幹出來。唉,不是這個味兒。”
俞白看遊掛抓著頭皮。“……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呼,遊掛吐了一口大氣,憨笑一聲:“哥,你看我嘴也不靈光,還好你聽得懂,就那意思。”他來了勁,聲音都揚高几分,“不瞞哥你說,自打跟著咱們二十七小隊,到晏副司那裡出過一段日子工,我都沒顧上惶恐了,幹唄,學唄,晏副司一不滿,那眼神厲得很,我心裡直哆嗦,我看弟兄們也一樣哆嗦,還能咋辦?賣力整唄,總要整到人家滿意。就這樣,有段日子過去,我都好久不再空想我差不差這回事,都沒時間去想。”
“嗯。”俞白笑,低下頭去。
“這些年我瞎混著,有時候琢磨琢磨,我第一份工,遇見晏副司,是我的幸事。當然,首先跟對了咱隊,是不?”遊掛嘻嘻著。
俞白嘴角繼續噙著笑,只是沉默地望著自己的腳尖前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