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百騎兵俱是百戰餘生的老卒,再加上裘柏是個不怕死不要命的主將,就像一支離弦箭,犀利的穿透了圍城遊騎所構築的第一道防線。而且,圍城的史朝義叛軍多多少少還抱著一些貓戲鼠的心態,竟也沒有出全力阻止。
裘柏來不及僥倖,他的目標是壓力最大的西面城門,如果不摧毀那些高大的石砲,范陽城遲早會被一下又一下轟的千瘡百孔,等不到河東神武軍趕來,就得城破。
“成敗在此一舉,諸君隨我破圍!”
最初,何敞給他的建議是,破圍之後,躲到天黑再趁夜襲擊,但在這一刻裘柏忽然改變了主意。現在才過了午時,距離天黑還有好幾個時辰,誰知道這段時間內圍城的叛軍會發動何等攻勢,不如趁著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打一個襲擊戰。
所以,破圍立時變成了轉進,沿著圍城的內圈,直奔西城而去。
范陽城頭,何敞、張炎等人已經等得心焦不已,不然瞅見戰旗招展,登時心下緊懸,那五百敢死騎兵出現了。
在場的人都很清楚,於萬馬軍中毀掉那些石砲,無異於火中取栗,即便計劃成功,能夠活著回來的,怕也沒有幾個。
何敞面色陰沉,他知道,裘柏沒有聽從自己的建議,做了最冒險的舉動。不過,對於裘柏這個人的印象,卻在他心中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在關外軍營中,只覺得奉河東節度使之命而來的裘柏是個無能之輩,直到經歷了防守范陽之戰後,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看清楚此人。
敢於甘心赴死的人都是令人尊敬的勇士,何敞雖然暗恨神武軍的無情壓制,卻對裘柏其人心生敬意。
“裘長史這,這不是送死去嗎?”
忽然,鄭敬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大嚷了起來,范陽城下出現了極為怪異的一幕,大批的攻城戰兵圍聚在城牆一里的範圍內,輪流持續撲向城牆。與這些攻城戰兵隔了將近兩裡的地方則是圍城叛軍的本部軍陣。五百敢死騎兵就在這兩裡寬的縫隙間橫衝直撞,史朝義叛軍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沒有做出及時的反應,以至於裘柏等人可以毫髮無損的抵達既定位置。
此時,裘柏所領的五百敢死騎兵幾乎等於自陷於萬軍重圍之中,也許是襲擊的突然性使然,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史朝義叛軍居然遲遲沒有做出反應。
十幾架石砲就位於這兩裡寬的縫隙之中,史朝義叛軍並沒有派兵護持,因為這裡幾乎不可能出現城內的守軍進行破壞。更何況,守軍的表現太過廢物,在所有人的認識中,以守軍的實力根本就沒有這個實力。
然則,奇蹟還是出現了,五百敢死騎兵就像一柄突然出現的匕首,深深的刺進了圍城叛軍的腹心之處。
裘柏來自於河東神武軍,對石砲這種大型攻城器械的結構十分了解,雖然絕大多數是用木頭榫卯打造而成,但關鍵部件卻是繩索於皮筋,即便不能盡數毀掉石砲的全部結構,只要將這些關鍵部件摧毀,至少也會爭取到一日的時間。
隨著目標越來越近,緊握韁繩的手心裡已經盡是冷汗,他緊張,他興奮,他激動。在萬馬軍中縱馬疾馳,沒有任何恐懼和擔心,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十幾架怪物一樣的石砲上,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其它事情。
“火油準備!火油準備!”
在此之前,五百騎兵只經歷了一些簡單的訓練,就是如何將火油潑灑在目標物上,又如何安全的引燃火油。史朝義叛軍沒能做出及時的反應,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
石砲四周只有百十個負責操作的軍卒,他們在騎兵面前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只一陣弩箭射過去就把他們打的作鳥獸散,火油隨即潑灑上去,火箭緊隨其後,火焰夾著黑煙噗噗的便升騰了起來。
一連燒了五架,史朝義叛軍終於有了反應,本部軍陣中衝出了一支騎兵,如蝗蟲一樣猛撲而來。
范陽城牆上,觀戰的人比身臨其境的人還要緊張,鄭敬嚇得雙手滿是冷汗,他想不明白,以裘柏的身份有什麼理由親身犯險,現在看來就算他們成功的將石砲都燒燬了,似乎也沒得可能全須全尾的逃回來。
原本鄭敬將大把的精力都放在了巴結裘柏的身上,以便於將來朝廷大軍開到以後,可以為他多說幾句好話。現在看來,這種想法似乎成了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