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嚴莊又去見了秦晉,將自己如何與李光弼交接公事的各項事宜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李光弼的表現大有如釋重負之感,看起來並不是個極具城府的人,他能感覺得到,這位卸任的京兆尹在沉穩外表下掩藏著的是一種放鬆的情緒。
秦晉對李光弼的能力是認可的,但在多事之秋,此人的態度又頗有些反覆,便只好忍痛割愛,將其放在並不是很重要的位置上。對於李光弼而言,河西節度使本來都要到嘴了,現在卻像煮熟的鴨子一樣飛了。
還有,政事堂的人事格局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宰相之首的夏元吉居然病倒了。也許入春之後氣溫反覆的緣故,這位身子骨本來很硬朗的花甲老者也沒有扛得住乍暖還涼。
政事堂原本有三位宰相,即是中書令夏元吉、門下侍中韋見素、尚書左僕射第五琦。現在的情況則是夏元吉病倒了,韋見素又一直宣慰江南,中樞便只剩下了第五琦一個人。
不過,經過了大半年的瞭解以後,秦晉十分清楚,第五琦是個傾心於實事的人,讓他在中樞兼顧複雜的人際關係未免有些為難。但一時之間,秦晉的確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畢竟他這個御史大夫統攝朝政,名不正言不順,上有天子,下有宰相,怎麼能輪得到區區御史大夫當政呢?
所以,秦晉選人的時候,既要注重能力,還得兼顧當事者的立場,如果稍有曖昧不清,就算能力再出眾也寧願棄之不用。李光弼便是如此!
“下吏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大夫總攝朝政,須得名正且言順,否則也就不會有諸多宵小陰謀於暗室之中,覬覦……”
話才說了一半,秦晉伸手揮了揮,當即將其打斷。
“你只說京兆府的事,初來乍到之下能否操控全域性?”
嚴莊尷尬一笑,答道:
“大夫放心,下吏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能夠將隱藏在角落裡的宵小和魑魅魍魎一股腦都揪出來!”
“也好,宵小要揪,幕後的主使者也要揪,不論什麼身份地位,只要證據確實,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秦晉的態度罕見的有些急躁,這倒讓嚴莊吃了一驚,在他的印象裡,就算萬軍之中,也不見其皺眉為難,因何今日卻顯得有些心浮氣躁呢?他在暗暗地揣度著,直覺使然,秦晉絕不僅僅因為朝局暗流湧動這一件事在心煩。
但具體是什麼事就不得而知了,嚴莊也還知道,有些事能問,有些事絕不能問。是以,他很識趣的選擇了告退,此前的勸進之言也都絕口不提。
實際上,嚴莊的想法很明確,就是要效仿魏武帝曹操,以丞相之尊建府開衙,在政事堂之外另立爐灶,以達到掌控朝局的目的。如此一來,丞相府的官吏都是丞相之屬吏,比之朝臣自然就更近了一步。
但是,在嚴莊看來很合適的辦法卻被秦晉當面拒絕了,甚至都沒有聽他說完接下來的內容。
嚴莊帶著一肚子的疑惑走了,秦晉呆坐了一陣,便有軍吏來報:
“稟大夫,壽安公主已經接著夫人與長公子回來了,打前站的人已經到了長安……”
秦晉頭疼的便是此節,他一直將繁素和長子放在商南,就是不想他們在波雲詭譎的長安城裡時時擔驚受怕,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能夠及時的發現並撲滅所有針對自己的政變和兵變。
可偏偏就在這個當口,壽安公主卻給他添了不大不小的亂。實際上,壽安公主也是好意,接著繁素母子一併回長安,一方面是向秦晉表明態度,她斷不會做出容不下繁素母子的事情,另一方面又以這種頗有些自作主張的行為來彰顯地位,作為一家之主母的地位是不容任何人動搖的,哪怕是繁素已經有了秦晉的長子。
當然,以繁素的出身是絕對不能和壽安公主相比的,身為玄宗皇帝的*,又是當今天子的親妹妹,其政治地位是秦晉身邊任何女人都無法攀比的。
除了擔心身邊最親近之人的安危以外,讓秦晉更頭疼的則是自己身邊的人此時已經開始起了明爭暗鬥的心思,偏偏作為一家之主又不能對這種不著痕跡的爭權做出任何傾向性的表示。
“一切按照既往的規矩去辦即可!”
勝業坊的府邸已經裡裡外外的收拾了一遍,他不想過度的鋪排,還是盡力低調為好。好在這幾日送到長安的也不全是令人煩心的訊息。宣慰江南的韋見素要回來了,而且與之同來的還有淮南節度使高適。這可絕對是個意外之喜,本來韋見素到江南去就是抱著必死之心的,但誰又能想得到,經歷了近半年的功夫以後,居然有驚無險的解決了這一大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