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田承嗣猛的頓住了,片刻之後又連連拍著大腿,尖聲呼道:
“是了,一定是尚悉結!”
他忽然想到了提兵五萬進攻馮翊的尚悉結,一定是這股吐蕃兵回來了,秦大夫才會突然改變了計劃,急急出兵。
聽到尚悉結的名字後,章傑反而不似田承嗣那麼急躁,尋思了一陣才道:
“尚悉結回來了,未必會站在瑪祥仲巴傑一邊!”
田承嗣訝然,回頭看著章傑問道:
“何以如此說?”
“只是一種直覺,吐蕃內訌,瑪祥仲巴傑重傷,達扎路恭代為掌權……請田將軍試想想,如果將軍處在達扎路恭的位置上,最怕的是什麼?”
田承嗣沉思有傾。
“最怕的當然是有人奪權,陣前大軍最怕的就是事權不一,尚悉結回來,難道會奪權?”
話一出口,田承嗣自己也笑了,怎麼心中一急就問出了這等愚蠢的問題呢?
章傑又道:
“現在只怕尚悉結不肯按常理出牌,不去金城而直撲長安,那才是大麻煩啊!”
田承嗣道:
“有道理,章明府快寫一封信將這些揣測都一一告知秦大夫,萬一出了意外,咱們可是首尾難顧了!”
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下棋一般,任何一方都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尚悉結的出現就等於給神武軍攪了局。章傑提筆沉吟了一陣,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秦大夫素來以算無遺策聞名,如何會算漏了尚悉結呢?尚悉結領兵五萬進攻馮翊郡,這也是盡人皆知的事情啊!”
如此分析下來,田承嗣也覺得大惑不解,的確,秦大夫斷不會犯下這種低階錯誤,可偏偏秦大夫又不給們關於應對尚悉結的具體指示,當真好生讓人為難。
思忖了一陣,田承嗣還是一拍大腿。
“寫,書信送過去,有備無患,咱們只按照計劃拂曉入長安,其餘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章傑向來是聽田承嗣的,便答應下來,提筆疾書,片刻之後便書成棄筆。
天色微明,金城城外屍骸遍野,血流成河,益喜旺波最終還是帶著全部殘兵撤進了城內。經過一晝夜的大戰後,原本剩下的三四萬人馬,連死傷加逃亡,到現在只有兩萬不到。
進城之後,益喜旺波甚至連眼睛都不敢合,硬是在城上站了整整一夜。達扎路恭派出了不少由長安裹挾來的新附軍,趁夜襲城。金城畢竟不是長安,城牆高僅兩丈,勇悍一點計程車卒盼著梯子就能很容易的爬上去。
入夜之初,由於缺少守城的經驗,疏忽了防守,驚險些導致城破。經過了這次驚嚇之後,益喜旺波將全軍分成了兩撥,一撥休息待戰,一撥守在城上,抵擋夜襲的新附軍。
達扎路恭的人馬比起益喜旺波有一個優勢,那極是裹挾了規模達數萬人的新附軍,很多時候吐蕃軍是將新附軍頂在前面的。比如白日間的血戰和現在的夜襲。
益喜旺波從未如此憎惡過那些鼠首兩端的唐人,瑪祥仲巴傑都已經自身難保了,為什麼還要跟著他呢?
然則,憎惡歸憎惡,不瞭解還是不瞭解,眼前的困境已經是他難以解決的了。
“秦晉有沒有回信?”
這句話已經是他今夜第七次發問了,由於敗的過於慘烈,眼看著就有城破的危險,他不得不再次硬著頭皮向神武軍求援,甚至於可以答應更為過分的近似於勒索的要求。
可即便如此,神武軍還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吐蕃人向來擅攻,卻不擅守城,守禦金城這種城牆並不甚高的城池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只是每次他所得到回應都是否定的,他又忍不住大罵秦晉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罵的累了便又閉口歇息。
“副相何必著急,秦晉只不過是要咱們耗得再久一點,斷不會坐看咱們覆亡的!”
說話的是少年贊普赤松德贊,比起心浮氣躁的益喜旺波,反倒是這位尚未成年的學生顯得老成至極。
正所謂當局者迷,益喜旺波也是關心過甚,才有了此時的失態。
赤松德贊點破了秦晉的心思之後,益喜旺波也情知有理,但還是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想不到秦晉竟如此心思歹毒,與咱們合作也不過是因為壞了一顆叵測之心!”
“副相說的在理,咱們既然認清了秦晉的本來面目,就不要對他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早早晚晚得將今日之仇原封不動的送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