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將身上的衣甲早就澆的透溼,貼身的中衣又溼又粘的貼在皮肉上,田承嗣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多年的戎馬生涯,風雪雨露全都習以為常。雖然現在正值盛夏,可這溫度已經隱隱見著一點入秋的影子,他忍不住打的了個噴嚏。
一旦脫離了戰場,民夫們後勁不足的缺點馬上就顯露出來,人們開始有了抱怨聲。
田承嗣咬了咬牙,現在最是考驗人的時候,陰冷的大雨,又餓著肚子,如果稍有不慎就是全軍崩潰也有可能。但經過了剛才的一戰後,他又對這些民夫有著至少八成以上的信心,以神武軍軍法約束的民營就算不能盡得神武軍精髓,只要得著五成也足夠了。
“將軍,這黑燈瞎火的,又下著大雨,總得弄點吃食果腹,要不怎麼又力氣殺胡狗呢?”
說話的是民營中的一位校尉,其餘幾個校尉也跟著幫腔。
對於這幾個頭目級的人物,田承嗣只能恩威並用,不能全然拒絕,可以不能被這些人牽著鼻子走,如果一點苦都不能吃,還打的什麼仗?
“東西一定要吃,今夜卻不行,咱們現在潛伏蹤跡只為了迷惑叛軍,等到天光放亮才能收到突然發動襲擊的奇效,如果大張旗鼓的尋找吃食,一旦暴露行蹤,丟了眼前的機會事小,壞了秦大夫的全盤謀劃才事大啊。咱們幾個加在一起,又有幾顆頭顱夠砍的?”
這番話裡表面上看有著商量的語氣,實際上抬出了秦晉也就意味著,就算餓著肚子也得堅持到天亮,堅持到天亮以後大戰結束,既然他們選擇了“殺胡狗”這條路就得承受這種代價。
當然,這些潛在的意思他田承嗣能明說,說的直白了就會讓他們下不來臺。
民營校尉裡還是有明白人的,他們看這位降將雖然話軟,可卻透著隱隱的強勢,便答道:
“將軍的話在理,咱們就算餓著肚子,也不能壞了大夫的謀劃,否則還真是百死莫贖呢。”
“不就是餓上一日半夜嗎、又算得了甚了?當初胡狗進犯咱鄉里的時候,只顧著逃難,三日兩夜未曾有粒米下肚的時候也有過呢!”
很快便又有人附和,田承嗣的話初見成效。
“好了,諸位都得儲存體力,現在非迫不得已便要儘量減少活動。”
“不動倒不是問題,只問將軍,這說話算不算啊?”
田承嗣白了那信口胡謅的校尉一眼。
“說話雖然未必消耗多少體力,但卻能暴露大夥的行藏,必須禁止!”
說到這,田承嗣心中一動,何不趁著這個機會,把軍法明確的提出來,而不是像烏合之眾一樣任意而為。
“眼下咱們身在戰場,為了鄉親子弟們的安危,咱們不如做個約定。”
校尉們則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田承嗣究竟要做什麼約定。至於他所說的子弟安危,也正是大家最掛在心上的。如果他提出來的約定合情合理,又當真能顧及子弟安危,何樂而不為呢?
“大敵在前,令行禁止既是取勝之道,也是自保之道,如果想有所表現,斬首立功,這是最基本的!”
聞言,校尉們鬆了一口氣,還道是什麼大事,不過是令行禁止而已,民營裡的規矩只大不小,大傢伙不一樣適應了嗎?
“田將軍這是為了俺們好,俺們沒理由不同意,只是令行禁止總得有些個條條框框。”
田承嗣見此事大有可為,便道:
“這好說,神武軍的軍法是現成的,拿來就可以用。”
軍法大多數人都曉得,在民營裡大家最先接觸的就是這神武軍的軍法。田承嗣說完這話,卻發現幾個校尉像是看著怪物一般看著自己,看得他竟有些心裡發毛。
不過他也沒有急著追問,讓這些人做決定總是急不來的,該來的總要來,不該來的,強求也必為奏效。
終於,一名校尉最先開口說道:
‘田將軍可能還不知道,咱民營與神武軍共用一套軍法,整日裡有半數的時間都在熟悉軍法,大傢伙差不多半數以上都能倒背如流!既然田將軍要用神武軍軍法約束民營,俺們自然樂與從命!’
這時,田承嗣才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在這些民夫面前出了醜,他的確不清楚民營和神武軍用一套軍法,開始只單純的認為,民營中的人只是用了神武軍的練兵之法而已。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想的太簡單。
如果民營連軍法都與神武軍共用,那這些人與神武軍又有什麼區別呢?區別也不是沒有,就是那個可以對外稱呼的名份而已。不看這名份,還真就不好說他們還是不是民營。
“田將軍,咱們秦大夫的謀劃你可知道嗎?俺怎麼覺得今日的這一戰打的沒頭沒腦,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