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總覺得這老道今日有些古怪,心知此人必然別有想法,但這廝一張嘴就勸他造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倘若他真的權傾朝野,手握天下兵馬大全,造反也不是不可能。但現在的情況是,朝廷剛剛穩定了關中的局面,因為李隆基西逃蜀中而丟失的人心正在回暖。
而且,唐朝依舊是天下人心的所向之處,如果他秦晉果真頭腦發昏聽從了清虛子的慫恿,於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無一存在的時候謀反,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真人是否想吃燉羊肉和烤餅了?今日且留下,管夠!”
秦晉故意岔開話題,不想和清虛子討論那些根本就不成熟的可能性。
清虛子聽到羊肉管夠,果然眉開眼笑,一邊吞嚥著口水,一邊用一雙粗糙的大手拍打著自己的肚子。
“大夫就知道這五臟觀想著羊肉味了,既然如此,貧道敬謝不敏!”
其時有酒肉和尚,秦晉還是見到清虛子以後才知道還有酒肉道士。清虛子能言善辯,又自有一副神神叨叨的本事,因而不少人都被他蒙的暈頭轉向。只不過,獨獨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秦晉。
“莫做那套虛假把式,秦某倘若改了主意,你還能嚥著口水回去?”
清虛子嘿嘿笑道:
“大夫不會如此殘忍的,再說,火器營初具規模也有貧道的功勞,貧道只向大夫討一頓羊肉,管飽,管夠,怎麼看都是便宜了大夫呢!”
秦晉笑了,清虛子這麼說他還真不好反駁,這個老道在打造器具上有著過人的造詣,很多東西只是大致描述了一下,他居然就能琢磨搗鼓出來,幾次試驗修正以後竟大致出入不差。
見秦晉笑的心虛,清虛子得意洋洋,又乘勝追擊。
“聽說今日大朝會建寧王突起發難,如果貧道所料不差,應該打亂了大夫的安排吧?”
秦晉心道,還是讓這老道又說了回來。
“遲早都是一樣,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
清虛子卻收斂了笑容,聲音逐漸發冷。
“大夫此言大謬,豈止是有些麻煩?麻煩大到簡直難以挽回!以貧道之見,這建寧王表面上是為廣平王叫屈喊冤,實際上則另有目的!”
秦晉心下凜然,這都是沒有證據的事,可清虛子如此揣測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建寧王今日有此表現,必然會進入天子的視線之中,將來也一定會有所重用。
但若說這是企圖心,也不能說他心中揣著的是滿滿的惡意吧?
清虛子這個老道哪都好,就是說話愛危言聳聽,總愛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人心。
“真人總是如此,從來都以惡意揣測人心,難道天下就沒一個好人了嗎?”
只見清虛子又笑嘻嘻的答道:
“這世間人,無一個不是根性本惡,可這惡一生下來又被世人偽裝以善意,貧道以惡意去揣測他們正是以天道之法窺伺人間的種種醜惡,正是要揭開彌天的虛假軀殼!”
秦晉認同清虛子的某些說法,但還是沒辦法全盤接受。
“不管如何,只要建寧王沒有與神武軍為敵之心,何妨使其如願?”
清虛子一點都不肯口軟。
“大夫豈不聞人心不足蛇吞象乎?”
秦晉被他說的一陣無語,恰在此時,僕役們端著熱氣騰騰的羊肉和餅子進入了屋內。
肉香氣立時緩和了兩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氣氛。
秦晉以筷子挑起了銅盆裡一大塊豬肉。
“先吃,填飽了肚子再說也不遲!”
其實,不等秦晉說話,清虛子已經雙手其上,抓起了滾熱流油,冒著騰騰熱氣的羊肉大吃大嚼了起來。如果有人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一定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名動關中的道士竟然向餓狼餓虎一樣吃著肉食!
後堂的門被從外面拉開了,郭子儀從容進來,對捧著羊肉大吃大嚼的清虛子視若無睹,徑自來到秦晉面前。
“楊行本所部神武軍已經盡數演練完畢,明日便可如期進行大觀兵!”
提起大觀兵,秦晉放下了手中的豬肉,又拿起了案上的一塊手巾擦了擦手上的肥油。大觀兵是他最緊張的一樁大事,此前一直被廣平王遇刺的插曲佔據了太多的精力和注意力,現在必須轉到這樁大事上來。
“大觀兵看似沒甚重要的,但是它決定著長安軍民上下的軍心士氣,如果成功將事半而功倍,失敗則反之,因而必須嚴加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