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坊秦府,壽安公主在家老的陪同下,由一進宅院走向下一進宅院,目光流連於迴廊外的各式山石與灌木,她彷彿正以此間主母的身份在看著這裡的一草一木。然則,其身後跟著的一眾男女僕婢們,卻都是緊繃著面孔,如臨大敵一般,似乎對這位即將成為他們主母的女人懷著一絲絲的敵意。
“聽說御史大夫府中還收了兩名妾侍?”
說話的並非壽安公主,而是南姨。蟲娘聞言,扭過頭來,將視線從迴廊外收回,又像那惜字如金的老僕望去。
蟲娘早就知道,秦晉的府中有兩名妾侍,都是不多見的美人。當初太上皇還在位時,其中一名妾侍甚至還被歹人綁架,秦晉就差把整個長安城翻個底朝天。她還清楚的記得,姑母和姐妹們議論起這件事時的興奮,甚至還有個姐姐公開表示了對那個妾侍的羨慕之情,倘若有個男人肯為了自己,不顧一切禁令,就算當時死了也是值得的。
並且,持有這種想法的人還不止一個。
蟲娘還記得,她當時取笑了姐姐,說她寧可不遇見這等男子,也要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此言一出,當即就把在場的公主縣主們逗的前仰後合,其中一位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甚至還摸著她的頭笑言,她年齡還小,不懂的男女間的情愛。
“這就是男女間的情愛嗎?”
蟲娘低低自語著,聲音低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得清楚。一想到秦晉對那兩名妾侍的好,她竟覺得自己胸口處有種莫名的酸楚。
家老慢吞吞的回答著南姨的提問。
“府中確有其人,此乃太上皇御賜家主君!”
言下之意,這是太上皇御賜的,可不甘秦晉的事,若長公主因這件事跑來興師問罪,那就是找錯人了!
南姨對鬚髮花白的家老很不滿意,她能從這老頭子的語氣神態中感受到其骨子裡的戒備之意。但是,她畢竟不像梅兮那樣年輕又心直口快,想到公主即將成為這座宅子的主母,自己又何必逞一時之意氣呢?
“男人都是好色的,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公主大度,並不會在意!”
然則,南姨不說話,梅兮卻語帶不滿的嘲諷了一句。這讓蟲娘有些尷尬,自己明明不是為了她們而來,現在經南姨與梅兮的一問一諷,反倒是像她上趕著到這裡爭風吃醋一般。
“既然是侍妾,又因何不出來迎接公主?倒要公主去拜見她們嗎?”
梅兮見秦府的奴僕都好似木頭一般沒有反應,說話時就更加的不客氣了。
“梅兮,不要難為他們!”
蟲娘也覺得梅兮的話說的有些過火,便當眾喝止了她。
話音未落,邊聽一個悅耳的女聲自身側迴廊的另一方響起。
“奴婢繁素,拜見壽安長公主!”
這一聲說話清越如鈴,縱使蟲娘是個女子,也不覺得好聽極了。
蟲娘這時已經擺脫了尷尬,又似主母的姿態打量著面前這個盈盈下拜女人。
“繁素這個名字真好聽!”
她知道南姨和梅兮的咄咄逼人使自己被動極了,於是便緩和了語氣,試圖緩解場面的尷尬。
這一刻,蟲娘甚至於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冒冒失失的就到了永嘉坊,更不該縱容南姨和梅兮對秦府的奴僕們報之以顏色。她甚至在反而能自己,這可不是自己的行事風格啊?因何就迷了眼一般呢?
蟲娘當然不知道,有一種情形叫關心則亂,若非皇甫恪勸說天子取消秦晉與她的婚禮,梅兮又把這個訊息傳遞出來,她又怎麼可能失了方寸呢?只是這些都因為她身在局中而渾然不覺。
然則,既然來都來了,也只能強撐著等下去,等著秦晉回來。。
去聽繁素那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
“奴婢的名字是主君所賜!”
繁素口中的主君自然只能是秦晉,蟲娘聞言又覺得胸口好似泛起了陣陣酸楚。這麼好聽的名字,竟然出自他的手筆,如果自己也能得名如此,就算……
忽而,蟲娘覺得自己不該傻愣愣的站在當場,拿出主母的姿態更是愚蠢的行為,這麼做只會是這府中的人對自己成見更深。
她雖然是來質問秦晉的,可畢竟不想讓這些奴僕們先對自己生了不好的印象。
想到此,蟲娘緩緩的走到了繁素的跟前,穩穩的將她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