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幾乎是一邊倒的打擊,叛軍轅門緊閉,吊索橋高高吊起,三道壕溝內積滿了融化的雪水,上面漂浮著未曾腐爛徹底的殘肢斷臂,濃烈的硝煙迅瀰漫開來,硫磺燃燒後產生的臭味掩蓋了腐肉氣息。
步卒們將手中的各式武器高高擎起,呼喝的青筋暴起,整個軍陣就好像已經拉滿了彈弓,只要鬆開手就會不可遏制,無法阻擋的向前再向前。
然則,郭子儀身邊的掌旗使遲遲沒有後續的動作,戰場上的求戰情緒依舊在不斷的酵膨脹。
霹靂炮不間斷的被投射入叛軍營地,倒黴者頃刻間就會被炸的肢殘臂斷,餘者就算沒有受傷,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向後躲避著,以免這種悲劇再生於自己身上。
“御史大夫到!”
隨著一聲高呼,秦晉出現在了長安城牆上,觀戰的軍卒們立刻歡呼雀躍,激動的難以自已。
這一刻揚眉吐氣,在長安被圍城的數月時間裡,他們經歷了絕望、彷徨甚至於做好了一死的準備,今日神武軍的一番狂轟濫炸也正式敲響了孫孝哲叛軍的喪鐘。
秦晉望著城外迷漫成一片的團團硝煙,心中反而平靜異常,他同樣也等這一刻等的太久,太辛苦,但真的等來的這一天,身心所感受到的只有更大的壓力和疲憊。
這數百個日日夜夜裡,他沒有安穩的享受過片刻安逸,哪怕就算在睡夢中,也惦念著局勢的變化。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初,秦晉總覺得自己是一個遊戲的參與者或者操縱者,但到現在他才恍然覺,自己分明就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推著向前走,就算想停也難以停下來。換言之,除非做好了被這無形力量碾壓至粉身碎骨的準備,那麼他只能不斷的向前再向前。
心念及此,再看著城外的神武軍耀武揚威,秦晉無論如何也提不起絲毫興奮。
他這次到城上來當然不是為了觀看麾下軍卒是多麼的威風,只為了透過戰況判斷,叛軍究竟已經到了何種程度。
以目前的狀況判斷,既然孫孝哲連一支騷擾的人馬都派不出來,就足以說明,他對叛軍的掌控和指揮已經瀕臨崩潰。
長安城外圍著的十餘萬人看似恐怖,實際上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恐怕連枯草梗都難以擊穿。
跟在秦晉身後的秦琰不斷的砸吧嘴,以他的性格看著旁人在外面打的熱火朝天,豈能不眼饞的慌?
“大帥,也讓俺帶著弟兄們出去過過癮吧?”
秦晉沒有理會秦琰,此人銳氣過甚,如果不好好琢磨一番,怕是早晚要鑄成大錯。因而,他決定暫且將其雪藏,至少關中以內的大戰沒此人的份了。
“交代給你的任務可完成了?識得漢字幾何?”
為了讓他沉穩一點,同時也為了將來有更大的展空間,識字是個必不可少的過程。秦琰家奴出身,大字不識幾個,到現在就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明白。
只見秦琰面顯尷尬之色,但在嚴厲的目光之下又不得不回答,猶豫了半晌才伸出右臂,將手掌攤開,無根手指醒目至極。
“五,五個……”
秦晉冷笑了一聲:
“三天的功夫,讓你殺人恐怕五百也不止了,如何識字就這般無能?”
秦琰縮了縮脖子,腆著臉笑道:
“俺這手天生就是拿刀的,拿筆自然不成!主君如此折騰俺,豈不是攆著鴨子上架嗎?”
秦晉忍不住嗤的一笑,但隨即又繃起了臉。
“識不得五百字,就算你殺人盈野,也別想坐回旅率,永遠在隊正的位置上蹲著吧!”
這話說的有些很,但他一開始本想說五千個字,只是轉念間才意識到,恐怕這時間識得五千漢字的人並不多,於是才改口成了五百。縱然是五百個漢字,對於秦琰來說也是一個不容易逾越的苦難。
這時,秦晉的心思又被城外的狀況所吸引,與之直面正對的叛軍轅門大開了,吊索橋被紛紛放下,叛軍蝗蟲一樣,亂哄哄蜂擁而出。
秦琰見狀不禁興奮的大呼:
“叛賊頂不住了,開轅門請降呢!”
不過,秦晉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就算轅門內的叛軍受不了霹靂炮的狂轟亂炸,還可以往城外的方向去,為什麼往城內的方向來呢?
腦中轉著念頭,外面的形勢卻是瞬息萬變。
郭子儀當然不會對如此大股的叛軍視若不見,立即命弓弩手準備,只要這些人敢進入陣前百步之內,不加區分一律射殺。
混亂一片的叛軍毫無章法,竟以極快的度只往神武軍軍陣衝去,就像泥石流般裹挾著山石泥水盲目的前進著。
“弓弩手齊射!”
一聲令下,上千只弩箭齊齊破空,劃出一道道淺淺的弧線,在叛軍頭頂以壓頂之勢砸落。
眨眼的功夫,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