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出了中軍,急急打馬趕往太極宮,沿途所見,有些不曾入民營的坊間富戶已經開始張燈結綵,這才恍然竟是馬上便到年關了。Δ81中文Ω 網就算大軍圍城,依舊擋不住百姓們辭舊迎新的願望。一片肅殺蕭瑟中,突然多了這點點燈紅喜慶,秦晉的心緒彷彿也平靜了不少。隨之,戰馬減,不再是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
由皇城進入長樂門,一瞥之間,秦晉現宮門上也已經換了嶄新的燈籠,顏色紅的讓人忽而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好像現在仍舊是大唐盛世,也不曾有叛軍圍城。
進入天子便殿,李亨的興致不錯,前日一戰震懾孫孝哲的二十萬大軍,郭子儀和烏護懷忠兩部遙相呼應,把叛軍打的滿地找牙,真真是一掃連月以來,胸中的憋悶之氣。此次大捷也在城中大肆宣揚,以為百姓們提振信心。
“大夫快過來,烤烤火,這殿內空曠,只有火爐這裡熱乎,旁處都冷的讓人抖!”
秦晉心中一陣惻然,李亨果然是個以身作則,嚴於律己的人。城中的物資隨著圍城的時日漸長,已經出現了供應不足的狀況,李亨便以太極宮做了表率,炭薪、食物一律減半,就連天子的宮殿都無法充分取暖。
“臣……”
秦晉剛剛要依據慣例行君臣之禮,李亨卻疾步上前,拉住了他。
“宮中早就精簡不必要的禮數,只為了增加效率,獨獨大夫從來做足了禮數。以朕看,現在是非常之時,就不必如此了,來來,你我君臣就在這火爐旁,邊取暖,邊商議國政!”
李亨自登基以來極為勤政,生活上也克簡直至,與李隆基在位時,處處追求奢華截然不同,氣象也自然為之一新,雖然在危機之中,卻每每給人以奮向上之感。
以往李隆基在位時,秦晉不論去興慶宮還是大明宮,總給人以沉浸於繁華奢幻中而不知大禍臨頭的虛幻感。現在,每一步踏在太極宮的內的青磚上,都覺得腳下踏實極了。
空蕩蕩的便殿內很是陰冷,君臣二人說話時竟呵氣成霜,看著李亨眉宇間流露出的喜悅,秦晉竟有些不忍心將剛剛的軍報如實相告。
前夜叛軍南營譁變,郭子儀出戰,震懾叛軍,給了李亨極大的自信心,好似讓他看到了一縷來自於東方的曙光。
“陛下,臣剛剛得了河東軍報……”
第一次,秦晉覺得有些難以出口,不忍心打碎李亨心中燃起的熊熊希望。
反而是李亨從秦晉的遲疑中看出了些端倪,便直言問道:
“是否河東戰況不利?直說就是,朕經歷了無數磨難,連最艱難的日子都堅持了過來,還有什麼難以承受呢?”
秦晉不再遲疑。
“叛軍大舉進攻河東,皇甫恪兵敗,生死不知,盧杞率所部神武軍馳往潞州救援!”
驟而,李亨臉上淡淡的笑意凝固了,身子似乎也在一瞬間僵住,半晌之後,才問道:
“如此說,河東的人馬就不能調往關中了?”
秦晉一愣,沒想到李亨關注的焦點不在河東兵敗,而是在關中。看來自己低估了這位中年天子的承受力。
“確實如此,河東道危急,臣低估了叛軍的實力以及其攻取河東的決心。”
爐中的炭火噼啪爆響,李亨很快就平復了心緒,說道:
“人非完人,又豈能沒有點滴疏漏?此事怪不得你。朕以為,只要在河東局面崩潰之前,解決掉孫孝哲所部叛軍,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陛下聖明!”
至此,秦晉才徹底驚詫,李亨絕非自己想想中那麼懦弱與不堪,只是多年遭受打壓的太子生涯,使得他無時不刻都在收斂鋒芒,以至於這種習慣在做了天子以後都不曾改變過。也許,此時的李亨終究是放下了些許的偽裝,而在自己面前表露心跡。
意識到這一點,秦晉竟有些感慨,想不到李亨竟對自己的信任已經到了如斯地步。
“臣建議,召集重臣,共商反擊大事。”
“秦卿老成之言,朕以為甚是。事不宜遲,便定在今日午時之後吧。不過,朕想聽一聽,秦卿可有了主意?”
說實話,孫孝哲大軍斷糧的時間也不短了,各種不利情緒在其軍中酵,已經快到了質變的時刻。只是,一時之間,他還不能拿長安的安危做冒險之舉,因而才建議又河東調兵。至於如何儘快退敵殲敵,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長安民營和團結兵作為出戰的主要兵力,然後再不論貴賤高低徵召長安十六歲到六十歲之間的所有男丁備戰。
如此,便是成敗在此一舉的局面。
秦晉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不成熟的想法告知李亨,但思忖再三還是覺得穩妥起見,還是沒有和盤托出。
該說的事都已經說完,秦晉便起身告辭,李亨竟親自起身目送其離去。
便殿內只剩下李亨一人時,粗重而又綿長的嘆息在空曠的大殿內久久不絕。
“陛下,門下侍郎李泌求見。”
“是先生,快宣!”
在以往漫長的歲月裡,李泌一直是李亨的主心骨,現在身處逆境,他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這位甚為忠心的道家名士。
“臣李泌拜見皇帝陛下……”
見禮之後,李亨便與李泌說起了河東兵敗之事,李泌聞言大為震驚,本以為孫孝哲二十萬賊兵已成強弩之末,,哪料得到河東又陷於危局。
“陛下,河東乃關中之肘腋,一旦肘腋有失,接下來就是腹心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