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里此時覺得秦晉的應對處置過於保守,如果讓他負責指揮,至少也要派一部人馬渡過黃河,相機行事,如果高相公兵敗的訊息是假就竭盡所能襄助,如果是真,至少還能掩護一下高相公,讓更多的軍卒撤回來,撤到潼關去,為下一次的進攻留下足夠的人丁。
事實上,陳千里也是如此向秦晉建議的,只是現在的秦晉似乎聽不進所有的勸告,他除了下達軍令排程指揮位於晉、絳兩地的神武軍以外,就是躲在縣廷內一張又一張的翻著地圖。
在蒐集整理叛軍遺留在夏縣的公文時,秦晉除了發現為數眾多的往來文書以外,還發現了幾十張地圖。往來文書這個東西有用的不多,可那幾十張地圖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一邊翻看,秦晉一邊嘖嘖連聲。看來這個時代的人對各式公文的保密意識並不強烈,這並非是說負責指揮大軍的主將意識不到公文有可能會洩密。但是,主將的精力畢竟有限,不可能事必躬親,面面俱到。而為數眾多的書吏則是最有可能犯這種隨意遺棄文書的愚蠢錯誤,說到底還是沒有制度上的保證。這一點,秦晉暗暗記下了,也一定要在神武軍中特意強調,否則萬一洩密,後果不堪設想。
秦晉就好像發現了寶藏一般,陡得大叫了一聲。原來,他竟在一張地圖上發現了叛軍主將所表示的兵力部署位置,以及詳細資訊。澤州以南,黃河以北的濟源、河內、武德等地總駐兵居然也不超過五千人。
倘若神武軍以雷霆壓頂之勢攻了過去,都畿道於黃河北岸的這幾個州縣只怕就要瞬間易主了。興奮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令人抓心撓肝的沮喪。
這就像高手下棋,只要慢了一步,便處處都慢一步。假若讓秦晉在潼關和濟源郡之間做一個選擇,無論多麼糾結他都只能選擇前者。因為潼關是關中門戶,而關中又是唐朝的根本,不容有半分閃失。杜甫的急信絕非是隨意而為,如果不是形勢令人恐慌,他大可以用郵驛來傳遞信件公文,否則也不必使用加急軍報了。
“狗兒過來!”
秦琰本來躬身侍立在側,聽得自家主君的呼喚,陡得挺直了胸脯。
“狗兒在!使君但請吩咐!”
突如其來的高亢回應一如在軍中一般,不過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卻將秦晉嚇了一跳。
“不錯,像模像樣了!”
儘管被大嗓門嚇了一跳,秦晉還是來到秦琰面前,拍著他的肩膀毫不吝嗇的誇獎了一番。這一回若非秦琰誤打誤撞拿下了垣、夏兩縣,如果一直被孫孝哲的詭計所蠱惑,還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機。
“去,把皇甫老將軍請過來!”
為了方便議事,秦晉和皇甫恪都住在了縣廷之中,秦琰應諾剛轉過屏風,卻聽他驚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老將軍與俺家主君當真是心有靈犀,還沒請就到了!”
卻聽皇甫恪笑罵了一句:“幾日不見居然會文縐縐的說話了,信不信俺老粗踢你……”
一向油嘴滑舌的秦琰便利索的接道:“老將軍踢狗兒是狗兒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皇甫恪哈哈大笑,也不再繼續和秦琰饒舌,邁著大步轉過了屏風,見秦晉一臉的古怪表情,便長嘆一聲道:“使君有如此家奴真是羨煞人也!”
他這話絕不是恭維,從他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裡,秦晉也知道他說的絕不是客套話。
到現在為止,還沒聽說哪家的家奴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現在看秦琰等人的資質,也許假以時日就會成為軍中的悍勇之將。
皇甫恪的情緒經過大半日的調整已經徹底恢復了正常,雖然難免還是憤憤然,卻認同了秦晉先潼關的既定策略。
不得皇甫恪開口說此來的目的,秦晉先他一步,說道:
“善站者用兵,虛虛實實,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垣、夏兩縣少不得威高望重者坐鎮啊,否則叛軍一旦再次北渡黃河,河東道後路危矣!”
這句話把皇甫恪堵的喘了一大口氣,先是苦笑,繼而又冷笑一聲。
“秦使君莫給老夫戴高帽子,這一回老夫說甚也得衝在前面率師擊賊,總躲在後面,安全是安全了,這口鳥氣實在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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