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晉在長安時與這個張輔臣有過幾次接觸,此人待人謙恭,又素無野心,因而就算與之在見地上有衝突,也不至於以私怨而壞事。
“秦使君,奴婢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給盼來了。如果再晚上幾個月,恐怕太原那些首鼠兩端的蠹蟲們,就得把奴婢生切了果腹,然後去投那安賊,享受高官厚祿……”
張輔臣還是一貫的謙卑,與秦晉交談時,動輒以奴婢自稱,只是言辭間激憤不已,說到激動處竟然幾度哽咽不能言。
見此情景,秦晉也頗為動容。
相比自己所見的那些官員們,整日裡將君臣大義掛在嘴邊上,此時竟在一個沒了下邊的宦官面前,一個他們昔日裡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宦官面前,顯得無比的蒼白和猥瑣。
等張輔臣平復了心情,秦晉才表示,河東道乃兵家要地,只要能夠把河東道牢牢的掌控在唐軍手中,朝廷便進可攻,退可守。屆時,只要看準時機,突襲范陽,斷了安祿山的後路和老巢……
張輔臣似乎對秦晉的部署不甚上心,只一擺手道:“打仗的事,奴婢一竅不通,全憑使君安排就是。假若使君需要奴婢幫襯著,儘管直言,奴婢必然竭盡所能……”
做著,他長長出了口氣,“這些先都不說,使君卻得無論如何答應一樁事……”
自然,張輔臣所提的要求,就是必先懲治那些在此前首鼠兩端,以及作惡極甚的地方官。他覺得這些人毫無氣節可言,只能在關鍵時刻壞事。
面對這種要求,秦晉大感頭疼,他當然也希望清洗掉這些首鼠兩端之人,但事有輕重緩急,如果頭髮鬍子眉毛一把抓,很可能什麼都抓不住。
好在張輔臣也沒有急於逼著他表態,但有一則,卻是希望秦晉儘快到太原坐鎮……秦晉便先好言寬慰一番,將其安頓歇息,容後再與之商議。
臨到天黑時,終於有訊息自長安傳來,高仙芝出兵竟是天子李隆基一連八道敕命急催所促成的。
而且,由長安城中眼線所帶回來的訊息所稱,政事堂的幾位宰相也在出兵一事上有頗多的較力和博弈,不論楊國忠或是魏方進都身涉其中。
對於朝廷中的齷齪爭鬥,秦晉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每個能打勝仗的將軍,想必也早就見怪不怪了,這一點於高仙芝而言恐怕早就看透了。
只是一連八道敕命催著出兵,這事聽起來總有點聳人聽聞。不過一早和陳千里的那番交談還是使秦晉放下了先入為主的念頭,不去做過多的擔憂。
不過長安的來人又說了一件極隱秘不能見諸於文字的訊息。
“請使君屏退左右,卑下又內情稟報!”
在秦晉身邊的無非是平日裡身邊支用的親信書吏,他示意幾個人迴避之後,便靜靜的看著那個人,等著他說話。
“太常寺少卿張清右遷京兆尹一事,使君可知曉了?”
秦晉點點頭,張清為新一任京兆尹的人選他已經聽說了,而且這件事他在其中至少也出了一半的力。當初也是為了阻止韋濟投靠楊國忠,才被破出此下策,不想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面。
不過,張清是個官聲不錯的人,又是李亨寵妾張良娣的弟弟,所以在京兆尹的位置上絕不會和楊國忠勾結在一起。
倘若政事堂的宰相不能控制京兆尹,那就絕非名正言順的宰相,由張清出任此職,恐怕魏方進和楊國忠都會大失所望。從中也能看出老邁的天子,仍在玩弄他那一套爛熟於胸的制衡之道。
“還有一樁事,就在前日,天子撤銷了對太子的約束,可出入宮禁了。”
聞言,秦晉頓時愣住了。由張清這個身份獨特又不能有所作為的人出任京兆尹,還僅僅可以理解為李隆基出於某種目的對宰相的鉗制,但撤銷了對李亨的約束,就等同於恢復了他的自由,這其中所蘊含的各種潛在資訊可就令人深思至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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