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朝恩的馬隊僅僅在半個時辰之後就抵達了潼關,他並沒有到軍營中去拜見身為中書令又兼領大元帥的高仙芝,而是徑自去了潼關關城。
然則,當魚朝恩將自己的名號報上之後,得到的回應卻是冷冰冰的拒絕之辭。
“朝廷軍法,日落之後不得擅開城門,請閣下日出再來!”
“放肆!城上的混賬聽著,此乃觀軍容使又身負天子敕書而來,你有幾條命敢擋天使?”
城上的守將陣陣冷笑:“潼關乃前敵關隘,外面就是數十萬叛賊大軍,現在別說天使,就是天子本人來了,也得聽憑日出開城的軍法!”
“反了,反了……”
那隨從被噎的說不上話,魚朝恩卻不能像隨從一般失態大罵。
“將軍,魚某身負天子敕書,不得有片刻耽擱,否則誤了軍機……”
城上的守將居然也是個牙尖嘴利的角色,不等魚朝恩把話說完,就反駁道:
“潼關內外,嚴防叛賊就是最大的軍機,日落不得開城的軍法從哥舒老相公在時就不曾違反過,現在高相公為帥,亦不會破禁!”
至此,魚朝恩算是明白了,城上的守將一定是哥舒翰舊日的親信,對自己如此刁難也就在所難免了。他才不相信,潼關關城一直會嚴格執行日落不得開城的軍法。但對方說的義正詞嚴,他一時間竟沒有辦法反駁應對了。
魚朝恩之所以如此急急趕路,是怕邊令誠聽到風聲以後,再做困獸之鬥。畢竟這老傢伙曾在安西多年,又參與過幾次滅國之戰,既有統兵的經驗,人望也比他高。萬一這老傢伙突起偷襲,弄出什麼同歸於盡的把戲,自己豈非飛蛾撲火了?
心思向來縝密的魚朝恩,自詡向來算無遺策,今日不想竟被擋在了潼關關城之下。
情知不可能叫開城門,魚朝恩為防耽擱久了就徑自去見高仙芝,要求他親自下令潼關關城守將開啟城門。
然而,令魚朝恩鬱悶無比的是,他在軍營外的待遇居然與潼關關城下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轅門守軍的態度比潼關關城上的更加惡劣,甚至毫不避忌的辱罵也於黑夜中屢屢出現。
很顯然,軍營中河西老軍對魚朝恩的憎恨已經到了難以遏制的程度。
魚朝恩知道自己在日出之前絕對見不到高仙芝了,為防河西老軍中有人放冷箭,只得退到安全地帶休息,等著天亮。
忽然間,有人指著東面,喊了一聲:
“火,大火!”
魚朝恩嚇了一跳,扭頭看去,果見東面天際騰起了暗紅色的火光。
“是潼關!”
火勢自潼關而起,但他們被一道城牆擋在外面,只好望著東面天空的火光越來越亮,直至天將破曉,魚肚泛白,熊熊的火光和濃煙竟遮蔽了半邊天空。
潼關內的大火居然一夜未滅,城內究竟因何火起,人為抑或是天災,魚朝恩好奇萬分。
“天亮了,走,進城去看看!”
這一夜,魚朝恩的哨探並沒有發現高仙芝從軍營中出來進城的跡象。他在河西軍那裡得到的憤怒已經漸漸轉移到了高仙芝的身上,倒要看看這個兼領大元帥的中書令有何說辭。回去長安,一定要在天子面前告他一狀。
抵達潼關之後,卻見城門仍舊禁閉。
魚朝恩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了,說是日出開城,現在還關著城門,豈非實在針對自己?
隨從上前叫門,結果一如意料,城上負責答話的已經不是昨夜的那個人,而是一名旅率。
“城中昨夜蹊蹺大火,為防止奸細出入,高相公下令四門封閉,在火滅之前不得任何人出入!”
魚朝恩再也忍不住怒道:“撒謊!魚某昨夜就在軍營左近,不曾見一人往潼關來,何談相公之命?”
城上那旅率則兩手一攤,笑道:“末將不清楚天使的情況,但高相公的確已經在昨夜火起時就趕到了潼關關城內。”
“甚?昨夜就進城了?”
魚朝恩驚駭之下,又物兀自不信。他帶來的可都是神策軍中的精銳,再不濟也不可能連高仙芝的一絲蹤跡都摸不到吧?
“你確定高相公已經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