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使得李隆基勃然色變,也頓有茅塞頓開之感。高仙芝現在身負朝廷安危的重任,豈容他人從旁掣肘?
此前李隆基無所顧忌的殺掉了哥舒翰,就是因為沒了哥舒翰,還有高仙芝。倘若高仙芝也在某些人的陰謀私利中翻了船,那李隆基可正就是袖中無人了。
一念及此,李隆基幹涸的老眼中殺光陡現,邊令誠必須死,朝廷可以明爭暗鬥,潼關一線絕不能自家先亂了。
當日晚間,天子的奪命敕書就到了魚朝恩那裡。魚朝恩在得到傳敕宦官的說明後,一度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明明在常朝之上,天子聽從百官的建議,採取了既往不咎的態度,如何半日功夫未到,竟然就變了臉呢?
但不論其中有何種不為人知的變故,這都是魚朝恩想要的結果。
“魚大使,聖人有命,請即刻啟程吧!”
魚朝恩巴不得立刻就飛到潼關,取了邊令誠的首級回來,興奮的請那宦官轉達天子,一定不辱使命!
……
潼關,邊令誠在闖了大禍以後,畏懼朝廷治罪,著實的收斂了好一陣,憋著不去找高仙芝的麻煩,反而一改往日態度以禮相待。尤其是得知了秦晉一連兩次上書請殺自己之後,邊令誠更是嚇的三魂七魄沒了一半。並且還厚顏無恥的向高仙芝求援,言及搶在馮翊郡之前招募了那數萬逃民,乃是為了修繕潼關以南的一部分山牆提供充足的人力,並非有意為難。
而高仙芝出於兩人和睦的考慮,也認同了這種說法,又念著當初在安西時出生入死的情分,也就沒有在潼關大軍內部追究此事。
邊令誠背地裡只慶幸,當初幸虧沒和高仙芝公開撕破臉皮,而去歲的那道奪命敕書也未曾抵達過陝州,否則今日若換了一個主帥,不用等到秦晉上書,就會主動追究罪責,自己斷無倖免之理啊。
就這樣忐忑不安的過了旬日功夫。直到今日晚間,邊令誠忽然接到了長安來的密信,天子於常朝公開議論秦晉上書事,並當場採納了以宰相楊國忠為首的大臣們的意見,對他本人不予追究責任。
這則訊息真是意外之喜,邊令誠連日來的憋悶情緒終於一掃而空,在脫離困境的當夜,他就已經洋洋得意的打算著,如何在背地裡陰高仙芝一道,否則自己在潼關大軍中就沒有抬頭之日,當人也就不會有人將他放在眼裡。
想到這些,邊令誠又免不了憤憤然,這一切都是拜哥舒翰所賜,那老匹夫活著的時候,曾百般戲弄折辱於他,致使他這個監軍威信盡失,丟盡了臉面。而現在,是找回威信和臉面的時候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長時間,邊令誠忽然被人從睡夢中推醒。
耳畔傳來僕從焦急的聲音。
“將軍,將軍,快醒醒,長安急信!”
邊令誠眼睛都不睜開,滿是慍怒的斥道:“不是剛有來信嗎?如何又來了?放在一邊,某明日再看……”
而身上的推搡並沒有停,聲音依舊焦急。
“等不得啊,送信的人明言將軍必須立即拆看,是要命,要命的大事!”
要命兩字就像針扎一樣,邊令誠騰的從臥榻上彈了起來。
“快拿來某看!”
三兩下拆開了密信火漆封口,抽出裡面的信箋,邊令誠才看了一行就面色劇變,渾身顫抖,繼而又渾身一軟,癱在了臥榻上,口中含混不清的喃喃著。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密信所言,天子當夜改了主意,頒下奪命敕書,交由魚朝恩。魚朝恩亦於接到敕書的當時啟程上路,此時怕是已經距離潼關不遠了。
如果在哥舒翰未死之時,邊令誠完全不會害怕昔日的區區黃門,但在見識過魚朝恩是以何等雷霆狠辣的手段處決了哥舒翰以後,他就已經知道這個昔日的小黃門已經長成了一匹下山餓狼,自己雖然也是餓狼,但終究是有自知之明的。
哥舒翰何等的跋扈勇悍,最後如何了?還不是像殺牛一樣,被魚朝恩砍掉了腦袋,首級至今還在潼關城頭上掛著呢!
在慌亂了一陣之後,他已經認定,打算致自己於死地的,一定就是魚朝恩。天子一定是聽了此人的讒言,才頒下的敕書,絕不能如此束手待斃,輸在一個後生晚輩的手裡。
鎮定下來,他第一個想到求助的又是高仙芝。
“備馬,備馬……”
邊令誠連夜出了關城,到軍營中去尋高仙芝,他十分清楚,高仙芝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人,只要自己以昔日並肩作戰的情分相求,此人一定會為自己出頭的。
“我乃監軍邊令誠,請速速通稟高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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