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乾佑其人在攻佔東都洛陽一戰中聲名鵲起,而今已經成了長安城中的一名階下囚。哥舒翰前日還曾去提審過此人,一如落了架的鳳凰,連雞都不如。無論他曾經有多麼顯赫的戰績,現在無非是一個怕死的囚徒。
一老一少兩個人一直談到了掌燈時分,秦晉再三告辭,哥舒翰才命老僕引他出府。
此時天色已經黑透,去禁苑軍營已經不可能,於是便令軺車返回勝業坊家中。
一入府中,便有僕從稟報,陳千里已經等候多時了。
在聽到秦晉是在哥舒翰府中耽擱了整整一個下午時,陳千里甚為驚奇,哥舒翰不是一直力圖打壓秦晉麼,怎麼還會如此禮遇,傾談了整整一個下午!
不過秦晉對哥舒翰第一印象的描述,陳千里卻並不認同。
這位哥舒老相公豈是易與之輩?
“君可知道太僕寺卿安貞元的長子安延宗?”
提及此人,秦晉立時就想到了在哥舒府外被哥舒府家奴活活罵暈的安元貞,於是便嘆了口氣,將白日間所見說了一遍,言語間又不無同情之心,安元貞此後就要成為長安官場的笑柄了,居然被別家的家奴罵暈過去,實在是奇恥大辱。
陳千里卻正色警告秦晉。
“君若有此等家奴,須留不得在府中,否則早晚會引來禍患。”
陳千里對哥舒翰的惡感溢於言表,縱容家奴羞辱朝廷官員,實在可惡至極。
“安元貞豁出臉面去拜會哥舒翰,應該就是為了他的長子安延宗。”
原來,安延宗受父輩門蔭入仕,其人也算頗有吏才,短短十年間不過三十出頭就已經升任長安萬年縣縣令。此縣令可絕非尋常縣令,萬年縣乃全國七大畿縣之一,縣令品秩為正五品上,是難得的顯要官職。
不過他卻因為今歲租庸調不及去歲半數,受到了剛剛拜相的哥舒翰責難。這種事原本也並非大罪過,無非是考績上做的難看點,對將來升遷或許會留下障礙。但偏偏不巧,萬年縣負責功戶倉的縣尉私挪虧空縣庫儲糧往關外倒賣一事卻因此而事發。
哥舒翰派往萬年縣的考績官發現此事後,不敢耽擱當即上報。哥舒翰便突施辣手,將包括萬年縣令安延宗在內的一干涉案官員全部下獄,拷打審訊,最後定下了通敵之罪。
通敵罪一旦判下,雖然不至於連坐家人,但安延宗本人作為主犯或將因此被腰斬示眾。
不巧的是安元貞本人二子三子皆早夭,長子安延宗就成了事實上的獨子,若因此被斬殺於市,他這一支將就此絕後,如此也正可解釋他因何不顧臉面去拜會哥舒翰的原因了。
“那安延宗一向安分守己,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是明晃晃的栽贓陷害,還不是哥舒翰與安思順不和,希望藉此來報復……”
陳千里曝出了一個令秦晉十分震驚的訊息。
“楊國忠的一個族侄據說也被牽連在此案中,已經判了斬監候。”
除此之外,更直接警告秦晉,要和哥舒翰保持距離,否則弄不好將會惹來一群原本與他不相干的敵人。
秦晉嘆了口氣,就算他自己想安安分分的,天子也不會給他機會,整頓長安治安,得罪的人不會少了。
然後,秦晉才想起,陳千里一直等他等到天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果然,陳千里帶來了一個可以說是意料之中,又讓人驚駭無比的訊息。
“據說崔安國在獄中無意間吐露口風,行刺一案,楊國忠身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