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李隆基欲置高封二人於死地的動機,便也有了另外的解釋,那就是天子已經不信任任何邊將,這些人只要掌兵就是他最大的敵人,因為安祿山造反給天子的刺激太深了。意識到這些以後,秦晉有些頹然,如果是這樣,他替高仙芝奔走還能有成功的可能嗎?
不管有沒有,總要試一試,否則不就等於放棄了?
兩個人一頓酒肉直吃到上夜,街頭宵禁,坊市關門。聽到外面刁斗聲陣陣,兩個人才道不好,然而已經晚了。
陳千里一拍肥碩的肚子,呵呵笑著:“今日只好夜不歸宿,酒肆樓上有客房,何如歇息一晚再回去?”
秦晉此時也有些頭暈,便答應了下來,到了榻上倒頭便睡。誰知睡到半夜時,卻忽聞窗外街上鑼聲山響。
“走水了,走水了,救火,救火啊!”
開始秦晉還以為是做夢,然而隨著喊聲越發的近,越發的大,他才意識到這不是做夢,一骨碌從榻上爬了起來,推開窗子,也不知道是東西南北的遠處已經燒的映紅了半邊天。
街上到處都是兵,一名甲士看到窗子推開,便厲聲喝道:“關上窗子,不許張望,不許出門,違者立斬不赦!”
與此同時,立即有兩名弩手將弩箭轉向了秦晉所在的窗子,見狀之後他趕緊關上窗戶。
陳千里與秦晉共處一室,此時也被外邊的鑼聲警醒,在見到外面駭人的一幕後,禁不住陣陣心驚。
“奇哉怪也,走水而已,何必如此兇惡?既不讓出門,還用敲鑼打鼓的喊著走水了?”
原本秦晉也僅僅是驚訝,沒甚在意其中的蹊蹺之處,但經過陳千里一番奇哉怪也之後,他的腦子裡猛然跳出來兩個字。
“政變!”
與此同時,陳千里也喊了出來。
下一刻,兩個人便如遭雷擊一樣木然不動,政變的想法讓他倆都感受到了不可遏止的森森寒意。
天子年老體衰,外部又有叛軍作亂,現在的朝廷內外交困危機重重,有人在此時趁機作亂,完全不奇怪。只是,只是誰能,誰敢在此時此刻作亂造反呢?
秦晉第一個想到的是太子李亨,太子向來是皇帝最大的權力挑戰者,尤其李隆基做皇帝近五十年,太子李亨也做太子十幾年。現在太子都已經是奔五十的人,頭髮鬍子也均現斑白,可皇帝老子身子骨還很硬朗,看樣子再活個十年八年也不是問題,他會不會著急呢?
“不會是太子,當今天子防備最甚的就是太子,就算最懶政的時候,都對太子沒有過一刻放鬆。”
陳千里在長安城中這些日子儼然已經成了一個百科全書式的人物,對各種掌故都是信手拈來。
說實話,秦晉就是想破了頭也猜不出誰會在這個時候興兵作亂,就他所熟悉的歷史,只要不離開長安城,身為大唐天子的李隆基都一直牢牢的掌控著朝局,所有的兒子都是他的籠中鳥,全部養在十王宅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威脅到他的皇位。
秦晉有點坐不住,在這種關鍵時刻,自己居然不在軍隊之中。
陳千里似乎看出了秦晉的心思,便直截了當的提醒道:“切不可隨意走動,長安城宵禁雖然不嚴,但在這種關鍵敏感的時刻,如果被人逮到,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拿來大做文章,到時候長史君可是有苦難說啊!”
這讓秦晉感到一陣急躁,早不醉酒,晚不醉酒偏偏今夜醉酒,這也是時也,運也!
想了一陣,秦晉又一頭躺倒在榻上,蒙上大被。
陳千里不解的問道:“長史君這是何故?”
秦晉疲憊的打了個哈切,“既然不能出去,不如趁早休息,明日宵禁解除,便可知曉發生了何事!”
陳千里被秦晉頗有些滑稽的神情逗笑了,“形勢如此嚴峻,虧得長史君還能睡覺,要睡你睡,我守著窗子,省得有亂兵進來捉人都不知道!”
片刻之後,秦晉鼾聲如雷,陳千里果然守著窗子乾坐了一夜。直到雄雞報曉,天色放亮之後,秦晉倒樓下酒肆中打探情形。酒保才心有餘悸的說道:“客官擔待了,眼下宵禁還未解除,大街上全是兵,不讓百姓們出去,聽說各坊市大門現在還緊緊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