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二十四郡投降逆胡的官員,多是為情勢所迫,這些人裡的絕大多數仍舊心向大唐,相信很快便會有各郡相繼重新歸附朝廷。安祿山未免後路被斷,也一定會分兵派出得力干將北上平亂,如果朝廷對此視而不理,河北道歸附諸郡就撐不住多少時日。相反,如果朝廷能在河北道派遣一支精兵,牽制住安祿山北上的援軍,只要拖延的時間越久,逆胡叛軍別說向西攻略,就連坐守洛陽都將因為戰事的膠著,而變得岌岌可危。”
封常清覺得這種假設未必能夠成立,多年來他在安西一直飽受朝中文官攻訐,對文官的感官很差,在他的印象裡這些人要麼是那種只說話不做事的空談闊論之輩,要麼就是玩弄權術的奸詐小人,這種人怎麼可能為朝廷火中取栗?
就算還有人心向朝廷,當地的郡縣官員手中沒有兵權,在沒有朝廷大軍抵達之前,如果輕舉妄動,豈不是以卵擊石?他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假設上與秦晉糾纏。
“對新安而言,終究是遠水難解近渴!”
秦晉卻道:“有大夫坐鎮新安便又不同了,若河北果真有郡守起事,還請大夫向副元帥請一支精兵派往河北道以作奧援。只要以上兩點盡皆齊備,下官就敢下軍令狀死守新安!”
對此,熟知歷史走向的秦晉深有底氣,他相信常山太守顏杲卿是不會讓他失望的,按照時間掐算,現在沒準已經正式起事反正了,只是由於交通訊息的不便利,訊息還沒傳到河南。很快,河北道二十四郡將會有一多半重新歸附朝廷,如果把握好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安史之亂說不定就會被掐死在襁褓之中。
秦晉的一雙眸子裡,充滿了倔強和熱切,封常清好像看到了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當年高仙芝不也是對他嗤之以鼻嗎?
“好!如果河北道二十四郡果真有官員起事反正,封某就如你所願!”
出了縣廷,陳千里滿頭冷汗的追了上來,秦少府在封常清面前面不改色據理力爭,使他更為折服。又見秦晉在封常清面前信誓旦旦能夠死守新安,本來動搖的決心又立時重新堅定。
“天色已晚,少府君要去何處?”
秦晉急著離開,是惦記著兩件事。一件是看望下午一戰受傷的團結兵,另一件則更是事關重大。
團結兵出戰三百人,受傷者超過五十人,而且幾乎全部是肢體重創,將來就算有幸傷愈存活下來,也一定或多或少都留下殘疾。
現在最寶貴的就是人力,一戰損失現有團結兵的十分之一,怎麼叫他不心痛連連。為了增加城中人力,也減少百姓被蕃兵屠戮的機率,他決定將所有關城以東鄉里的百姓悉數遷移到城內,或者關城以西。因為新安城夾在南北兩山之間,蕃兵若想繞道關城之西將十分困難,這在某種程度上為百姓們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
夜裡,東城外幾次有馬蹄作響,團結兵們都為此高度緊張,好在平安撐到了天明。昨日一戰讓團結兵們對蕃兵的戰鬥力有了清醒的認識,脫離黑暗夜色的籠罩後,人們內心的忐忑感也隨之驅散不少。
校尉契苾賀奉命集結團結兵於校場。很多人都注意到,校場上堆放著上百支丈餘長的木杆。團結兵們都識得,這些小臂粗細的木杆是製作長矛的半成品。
只見秦晉脫去了平日裡的青色官袍,穿上了一身與士卒一般的胸甲短衣,在校場中肅容而立。團結兵們集結完畢,佐吏開始指揮雜役分發木杆,這種木杆比之原來的陌刀粗糙了不是一點半點,僅僅在頭部斜切出尖刺,端在手中哪裡還有半點大**威,倒像個十足的農夫。
“從今日起,這些長矛就是諸位的武器!”
從昨日的戰鬥裡,秦晉還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陌刀這種武器號稱斬馬劍,雖然足夠精良,但如果沒經過足夠的訓練,將很難發揮威力,甚至對使用者本身而言,會造成某種負面影響。
經過一夜思考,秦晉終於想到了稱霸歐洲千年時間的長槍陣。這種軍陣笨拙無比,毫無機動能力,在慣常於長途奔襲**眼中,自然毫無價值。但是秦晉所看重的正是它的笨拙。
這種以長槍為主要作戰武器的軍陣,戰術動作只有一個,向左前方直刺。士兵們再也不必進行相對複雜的陌刀訓練,臨敵一刻只要他們記住這個向左前直刺的動作就大功告成。
而且有一點更為重要,長槍陣正是剋制騎兵的利器,蕃兵叛軍多騎兵,一旦在野外遭遇,就算不求取勝,以熟練的長槍陣,自保也當綽綽有餘。當然,為了剋制蕃兵的騎弓,秦晉還打算進一步訓練弩手與長槍陣之間的協同作戰。
契苾賀深受**長途奔襲,陌刀陣戰的傳統戰術所影響,對手中的丈把長矛很是不屑一顧。小臂粗的長矛掂在手中,分量不輕,整個矛身甚至連最基本的打磨都沒有做過,很多木刺扎手不已,就憑這種簡陋的武器怎麼能比陌刀還好用呢?
但這是秦少府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須執行,至於行與不行,是騾子是馬,只有拉出來溜溜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