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八四年七月十二日
這是我奉命來到越南,擔任軍事觀察員的第三個月,這裡的一切都糟透了。大清宣戰之後,各部入援越南的清軍便開始了主動出擊,但是他們並沒有取得什麼戰果。我可以輕易的猜到對面的敵人是誰,滇軍和桂軍裝備不佳,萃軍、湘軍兵力有限,總體的局勢上法軍依舊保持著攻勢。
但是也有一支清軍打得不錯,不僅戰果連連,而且已經攻入了法國佔領區,這支神奇的部隊便是清軍中的樂軍。法國佬抓到過幾個這支軍隊的俘虜,據戰俘交代,他們的長官叫何歡,是一個投降了的土匪。法國老非常輕視這個出身不佳的將軍,甚至沒有為他做什麼特別的部署。我總覺得有一絲不安,因為這支樂軍,總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沒怎麼上過戰場,雖然也經歷過大戰,但那是在遙遠的二十五年前。在這個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武器和戰法的更新幾乎是日新月異的,二十五年前的經驗實在是太過遙遠了。如今回首去看當年我率領的軍隊,我肯定會笑掉大牙,那個時候的我們還是很落後的。可是真的很奇怪,樂軍的全滿洲式裝備很先進,他們的戰術和打法也很現代化,但我感覺我在哪裡遇見過他們。
公元一八八四年七月二十一日
我想我找回了我的記憶,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敵人有些熟悉了。傍晚的時候,法軍旅長弗朗西斯接到了讓人沮喪的情報,法軍後隊的輜重部隊五百餘人被偷襲了。法軍的輜重物資幾乎全部被奪走,兵員也損失了超過三百人。弗朗西斯派去了援兵,他想追擊敵人,可是援兵又種了埋伏,一千名援軍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便捱了狠狠的一悶棍,損失了二百餘人。
這種事我太熟悉了,二十五年前我們偉大的紅衫軍,便經過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當時法國佬也在我們的身邊,他們被偷襲的次數一點也不比我們少。可惜弗朗西斯少將太年輕了,出身良好軍校畢業的他,並不知道二十五年前的那場戰爭有多麼的殘酷。雖然我向他提出了非常合理的意見,並詳細的介紹了當年我們遇到的情況,但是弗朗西斯並不在意,依舊是我行我素,然後法國佬便一步步的走向了東方人的陷阱。
從觀音橋通往諒山的路,只有一百多公里,這是唯一值得我開心的事情。如果像當年天津到通州一樣有兩百多公里,那可就是徹頭徹尾的惡夢了。但是法國人的愚蠢,還是讓我無奈,他們一次次被偷襲,然後又一次次犯下同樣的錯誤,實在是蠢到讓人費解。當我能夠遠遠的望見諒山的時候,法軍已經被偷襲了十二次。
公元一八八四年年八月一日
這注定是一段痛苦的旅途,身為軍事觀察員的我,雖然並沒有太大的危險,但依舊感到非常的痛苦。我彷彿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幽靈部隊又來到了我的身邊,他們無處不在,卻又永遠也無法找到他們。每當午夜夢迴,我彷彿都能聽到身邊戰友的哀嚎,好似幽靈的子彈又在我的頭頂飛過。
今晚八點我準時就寢,因為弗朗西斯準備明日一早配合主力隊諒山發起進攻,被幽靈折磨了小一個月的部隊需要好好休息。當可怕的情景再次出現在我的夢中的時候,我的夢境如現實重疊了。越南的幽靈也像二十五年前一樣,在漆黑的夜晚對法軍發起了突襲。威力巨大的炮彈在軍營中炸響,密集的子彈如同暴雨一般在營地中掃過,巨大的槍炮聲幾乎震聾了我的耳朵。
激戰一直持續到了凌晨四點,法軍死傷一百餘人,敵人卻連根頭髮都沒有留下。據法軍的參謀們勘驗現場後覆盤,敵人在凌晨零時,以三門輕便的步炮,五挺機槍發起了突襲,然後在零時十五分撤離了戰場。混亂的黑夜中,法軍自己和自己激戰了三個半四十五分鐘,而且有超過一半的死傷是由法軍自己誤傷造成的。
公元一八八四年八月三日
弗朗西斯的任務是試探諒山地區清軍虛實,我本以為這樣的普通行動不會有什麼意外,不成想這個該死的法國佬差點害死了我。在被神出鬼沒的敵人多次偷襲之後,這個不知生活的法國蠢驢依舊堅持向諒山進軍,然後便迎頭撞上了剛剛進入越南境內的兩萬清軍。法國蠢驢竟然異想天開的要與近八倍敵人決戰,他把清軍當成了非洲土著了嗎?
戰鬥的結果是非常悽慘的,因為法軍還沒準備好,便又被偷襲了。該死的法國蠢驢弗朗西斯,搶佔有利地形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是誰知道天殺的幽靈部隊就埋伏在哪裡呢?衝殺高地的法軍,剛剛拿出鏟子想挖掘戰壕部署防禦,像人一樣高的草叢裡便殺出了山魈一樣的敵人。茂密的草叢和樹木,遮擋了所有人的視線,到處亂飛的子彈,讓這個該死的高地上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到處捱打又找不到敵人的法軍,非常狼狽的逃下了高地,然後他們便陷入了絕境。佔領了高地的幽靈部隊,居高臨下的用火炮和機槍掃射他們,兩萬清軍也像洪水一樣殺向了他們。狼狽逃竄的弗朗西斯,足足損失了一千名士兵從擺脫了敵人的追擊。
越南的幽靈部隊與當年我們遇到的幽靈部隊有很大的不同,他們的兵員素質不如當年的幽靈部隊,不然他們不會忙於搶奪屍體上的戰利品,讓愚蠢的弗朗西斯找到一條生路。而且他們的機動能力,遠不如當年的幽靈部隊。當年的幽靈部隊可以在兩百公里的戰線上高速機動,一夜之間出現在任何地方,越南的幽靈部隊則做不到這一點,他們的行軍速度和法軍相差並不大。當然越南的幽靈部隊也有一些優點,比如說他們的隱蔽性非常好,當年的幽靈部隊只能靠高速機動來躲避我們,這些傢伙則可以在我們的面前藏起來。
公元一八八四年十月七日
我們一路敗退到了宣光,我想象中的纏鬥,幽靈般如影隨形的折磨並沒有發生,可是我們卻不得不面對更大的戰事。北圻戰場西線清軍主帥、雲貴總督岑毓英根據清廷正式對法宣戰後確定的東南沿海防禦、北圻陸路反攻的戰略方針,指揮滇軍、黑旗軍兵分兩路,向宣光一線發起了決戰級別的總攻。
兩路清軍,一路為劉永福黑旗軍的十個營三千七百餘眾,以及滇軍的五個營兩千五百餘眾。清軍陸續佔領了宣光外圍地區,完成了對宣光合圍的戰略態勢。另一路為滇軍的七千餘眾,南下至夏和、清波等地,進逼端雄、臨洮、威脅興化、山西,牢牢的牽制主了河內的法軍。
宣光地區的法軍總指揮夏爾,遠比弗朗西斯要靠譜的多,他的戰術為用戰壕溝通江岸與城堡的聯絡。同時利用城堡前方的一座寶塔,以塔為前沿陣地,在塔上安設一個哨所,也用深戰壕溝通哨所與城堡間的聯絡。平時哨所發現情況,即用電話通知城內守軍。法軍便可以用火炮來支援,並壓制敵人的進攻。法軍的火炮在射程,火力等方面遠超清軍,清軍在炮戰方面毫無還手之力。
我不得不發出感慨,因為我在清軍的手中看到了一件非常熟悉的武器——十二磅阿姆斯特朗炮。那是二十五年前隨我一同征戰的武器,也是當時的最新銳火炮。可是二十五年過去了,想不到清軍居然還有人在使用這樣的武器。二十五年前我和他們一樣,也認為電話可能是某個騙子的巫術,可惜如今他們依舊這樣認為。
公元一八八四年十一月十三日
滇軍的裝備有點差,黑旗軍的裝備則比他們還差。他們沒有可以攻堅的大炮,也缺乏應對堡壘的攻堅技術,唯一能做的便是派士兵衝鋒至城下安放*。然而他們的爆破技術也不過關,根本也無法炸開城池,反而在法軍的槍林彈雨中犧牲了大量英勇計程車兵。然後清軍總指揮岑毓英,便開始採取“圍城打援“的戰略。
月初,法軍多次試圖沿清河以船運送援兵赴宣光,單都在左育地區遭到了黑旗軍截擊,損失很大也沒能突破清軍的防線。屢次挫敗的法軍,終於派出了大規模的援軍,以大型軍艦五艘、商船一艘,拖帶木船十餘隻,滿載兩千餘名援軍,逆水而上。到達左育後,與黑旗軍、滇軍激戰十二個小時後,再次被迫撤退至端雄。
昨日凌晨,終於有了好訊息傳來,法軍第七次衝至左育,以一部兵力登岸,從陸路攻擊滇軍黃守忠部,終於將其擊潰。黃守忠部潰敗後,劉永福恐後路被抄,也撤出了左育,援軍終於得以衝到宣光,與城內守軍會合。
公元一八八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使宣光法軍得到加強後,給清軍的進攻增加了困難。但是清軍的援軍也到了,清軍圍城部隊總兵力達一萬六千人以上,清軍總指揮岑毓英也於昨天進駐館司,親臨前線指揮。今天上午,清軍六千餘人從城南發起強攻,一舉攻克並焚燬法軍城南大寨,直逼城下,並趁勢奪取了城南炮臺。
法國佬這次基本上玩砸了,滿洲人還沒有參戰,他們便敗給了清軍,滿洲人若是參戰,法國就該滾出東南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