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鋆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歷史上對於他到底有沒有能力,還有些爭論。有人認為他是個能員幹吏,而且很有風骨,敢於為國事硬頂咸豐。也有人認為其實他就是個普通人,很多事都是出自奕欣的授意,他本身就是字寫的不錯,而且和奕欣的關係特別鐵而已。
奕欣是個很有才華的人,而且治國二十餘年,絕對不會因為個人感情而倚重一個庸碌之人的。另外寶鋆向來是與奕欣和文祥並稱的,絕不會一點本事沒有,兩個博士怎麼也不會和一個初中生在學問上並駕齊驅。寶鋆的確有他的才能,但是這個人性格上有很大的問題。如果非要舉個例子,其實寶鋆和肅順是一類人,身賦才華,但是性如頑石,兩人不過是方向不一樣而已。寶鋆腹有良謀且清廉自律,但是為人極為自負,又特別的頑固,而且膽大妄為。心胸氣度也差了一些,有點錙銖必較的意思,恨一個人就盯死了不放,根本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正史上寶鋆不僅有頂撞咸豐的豐功偉績,同治元年他已經是堂堂的軍機大臣兼任戶部尚書,居然和一個公主府裡的太監鬧了起來,甚至親自上書參劾,其為人可見一斑。
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所以他恨果興阿,恨的非常徹底,天天琢磨著弄死果興阿。上次對付果興阿失利之後,寶鋆被迫搞了一次壯士斷臂,處理了自己手下一批嘍囉,而且還在奕欣面前領了個大不是。被寶鋆認為是生平第一大恥辱,如果不是局勢緊迫,他肯定要咬著果興阿不放的。今天文祥又提起了果興阿,寶鋆更是牙都快咬碎了。
“知道了又怎麼樣!他一個黃口孺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寶鋆氣哼哼的說道,他其實很想果興阿攙和就來,真到動兵的時候,就讓僧格林沁和勝保把果興阿給一勺燴了。
“一旦動兵,果興阿就是不可逾越的屏障。其部雖然兵不過萬,但是極為強橫,僧王部曲零散未復,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文祥見過洋鬼子的戰鬥力,果興阿連洋鬼子都打得贏,文祥覺得僧格林沁絕無勝算。
“勝保還有數萬大軍,剛剛在山東大捷,銳氣正盛。若與僧王合兵一處,何懼他果興阿區區萬人!”寶鋆很不滿意文祥拔高果興阿的行為。
“勝保所部駁雜不純,戰力堪憂啊!而且勝保一提果興阿就哆嗦,如何能與果興阿匹敵!”文祥不是沒想到勝保,他是壓根就懶得提那個廢物。
“還有洋人呢!有洋人支援,果興阿又能怎麼樣?”文祥在好多隊伍裡混過,還在塘沽上過前線,寶鋆在軍務上還是得聽文祥的。
“果興阿與洋人的關係更密切,說句該掌嘴的話,如果讓洋人選,他們肯定想讓果興阿當大清的皇帝!”文祥長嘆了一聲,他忽然發現果興阿就是個大刺蝟,根本就不能惹他。
“怎麼可能?”寶鋆差點咬著舌頭。
“果興阿在京的時候和英夷密談過,雙方不知達成了什麼協議,關係極為密切。果興阿奉旨去熱河的時候,在京裡留下了數百人,後來都跟著洋人走了,也不知去做什麼了。近來天津的洋人一直在往固安運東西,固安也有大批的東西交給洋人,但是他們做的極為周密,一點內情都打探不出來!雙方如此交厚,雖然王爺執掌京畿,但是果興阿也有宮燈可以依靠,洋人怕也不會因為王爺與果興阿為敵。而且就算洋人肯出兵幫助王爺,他們也一樣打不過果興阿,他們已經被果興阿打敗過許多次了!”文祥越說越喪氣。
“果興阿里通外國!”寶鋆拍案而起。
“是又能怎麼樣?”文祥都無奈了,果興阿怎麼就就變得至關重要了呢!
“我上摺子參他!”寶鋆暴跳如雷。
不過沒有回應了,不僅是文祥,連奕欣等人都翻起了白眼。寶鋆上次找了一大幫人參果興阿,結果呢?果興阿直接和咸豐打起來了,愣是逼得咸豐和他和解了。現在咸豐都昏迷了,再上摺子有什麼用,指望肅順幹掉果興阿嗎?
“當初若是把雲閒留在京裡就好了!”奕欣也是一聲長嘆。
“王爺不必洩氣,該做的準備,我們都去做,果興阿也未必會偏幫著肅順。皇上把他打發到關外的冰天雪地裡去了,果興阿心裡未必沒有怨言。而且他曾經非常仰慕王爺,他的立場很不好說啊!”文祥只是勸奕欣而已,但是說著說著,他也覺得果興阿的立場並不明確。
“對,果興阿只是可能向著肅順,但也都是不一定的事!王爺曾與他有約,可給他去一封書信,試試他的口風。他要是咬著上次的事,大不了拿我的人頭去給他賠罪,只要他支援王爺就好!”寶鋆也覺得果興阿很有爭取過來的可能。
“佩蘅你說什麼渾話!”奕欣和寶鋆的關係極好,即使今後都當一個圈禁的廢人,也不會拿寶鋆的性命當籌碼。
“先不急著說狠話,皇上能堅持多久還是不一定的事,咱們先安排妥當了再說!”桂良是文祥同旗同族的前輩,又是奕欣的老丈人,圓場的話當然是他來說。
安排既定,奕欣當即給果興阿寫了一封長信,連夜派人送往承德。其他人都按照原本的安排,分頭開始聯絡各方勢力。奕欣的信不能和軍機處的公文比,而且為了避免兵丁盤查,還是夾帶到承德的,所以足足耽擱了五天才送到。不過這信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信送到果興阿軍營的時候,果興阿正在軍營裡發脾氣殺人。
肅順借皇后的名義下了懿旨之後,果興阿就藉機返回了軍營。承德是天子御駕所在,尋常的毛賊吃錯了藥才會來送死,就算是有追求的反賊,也不會輕易對承德動手。所謂的彈壓地方,不過是擔心奕欣藉著咸豐病倒,興兵犯駕而已。擁有金手指的果興阿,自然知道奕欣沒這個勇氣,也沒這個能力,所以非常逍遙的在軍營裡混了幾天,坐等咸豐嚥氣。
果興阿和咸豐半年前差點全面開戰,平日裡也是勾心鬥角的,所以關係不算太好。但咸豐沒事總找果興阿吃飯,兩個人一起吃吃喝喝的也有大半年了,怎麼也有點感情。果興阿是個情感比較豐富的人,一個身邊熟悉的人即將離世,他多少還是有些傷感的。
當然除了傷感之外,果興阿還有點小期待。咸豐是大清最後一個握有實權的君主,他死了之後,中國就進入了太后治國的時代。而且辛酉政變之後,中國就進入了派系山頭分立時期,中央有慈禧和奕欣、李鴻章等集團的對抗,地方也分成了湘、淮、楚等派系。一直到大清滅亡,這些在剿滅太平軍時形成的派系也沒有被解決掉,而且還愈演愈烈,最後分裂成了民國初期的無數軍閥。這些事咸豐活著也會發生,不過咸豐的死就好像一個分界點,正是從他的死亡開始,地方開始從中央離心。也就是慈禧和奕欣政治手腕高明,曾國藩、李鴻章等人也沒有獨立的心思,這才把各派系攪和到了一起,讓它們依舊以朝廷為核心,然後愉快的頭來鬥去相互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