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沒有獨立的內城作為滿城,只是相對獨立的幾條街道,不過與漢民的居住地還是涇渭分明。一條大街如同楚河漢界一般把德州城分成了兩塊,旗人也在自己居住的區域外修起了一堵圍牆,算是簡單的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果興阿就堵在這八旗營的門口,扯著自己的破鑼嗓子一頓狂罵,罵聲透過圍牆,遠遠的傳進了八旗營的深處。
“果興阿?”兩個綠營遊擊一聽到果興阿的聲音就嚇得跳了起來。
“慌什麼!有我呢!”託明阿訓斥了兩個官高他一品的漢軍,然後很悠閒的喝了一口茶。果興阿居然找上門來,的確是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並沒有當作一回事。
“爺,果興阿堵在咱們旗營門口罵開了!”一名託明阿的家人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向託明阿稟報。
“他喝多了吧!居然敢到爺的門口來撒野,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讓我滾出去,哼!你讓他給爺滾進來,爺到要看看他個小崽子敢怎麼樣!”託明阿隨口一說,還真是一語中的,果興阿還真是喝多了才來的。
“爺,那果興阿是帶兵來的。”家人小心的說道。
“什麼?”託明阿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他怎麼也沒想到果興阿會帶著兵來,還以為果興阿是自己帶著幾個侍衛過來的。
“他帶了多少人來?”託明阿也緊張起來,果興阿要真是個愣頭青,日後如何安排朝裡的關係對付他都是後話,這個眼前虧他託明阿可吃定了。
“看不清楚啊!滿街都是兵,還有馬隊和大炮呢!”家人也嚇壞了,他是出去看過的,那馬隊和大炮真是嚇人。
“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調咱們的旗丁上牆去守著,可別讓那小崽子帶人打進來啊!”有些驚慌失措的託明阿,只能用訓斥家人來發洩自己的情緒。
“城尉大人,我們如何是好啊!”兩個遊擊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託明阿口口聲聲說果興阿不敢把他怎麼樣,現在果興阿帶著兵打上門來,兩人怎麼能夠不慌。
“沒事,我們守住便可,府臺大人和中丞大人,不會容著果興阿在這德州城裡胡來的!”託明阿是在安慰兩位遊擊將軍,同時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好,好!我們也調兵過來,幫您守衛旗營!”兩個遊擊已經上了賊船,也只能一條道跟著託明阿走到黑了,至於文煜和趙新能不能攔住果興阿,他們哥倆心裡可是一點底也沒有。
旗營外果興阿看著邊牆上有了人影走動,發現旗營開始增兵佈防,更是火冒三丈。當即就下令部隊擺出攻擊陣形,準備打破邊牆,衝進去教訓教訓託明阿,再把難民們給救出來。大隊人馬都帶來了,果興阿來就是奔著開打來的,虛張聲勢可不是果興阿的風格。
不過街道上房屋臨近,大軍一時沒有辦法展開,偵查連的人自己就搭成人梯上了房頂。步兵營尤其是步兵二營的人可就抓了瞎,沒梯子他們上不了房,就算上得去,房頂上也放不下那麼多人了。
“好!”偵察連的人上房的姿勢乾淨利落,圍觀的百姓大聲喝彩起來,百姓們好似看雜耍一樣,陣陣的掌聲讓怒髮衝冠的果興阿都有些出戏。
“託明阿,你個王八蛋啊!你想要首級,想要功勞,老子可以給你!老子從江南打到山東,老子不差你哪點功勞。你不能拿德州百姓的腦袋冒功啊!那是大清治下的安善良民啊!他們讓捻匪擄掠離家,已經是受苦受難了,你怎麼忍心還禍害他們啊!你出來,你把人放出來,要多少錢你給個數,我給你!”果興阿努力調整著自己已經被帶跑偏了的情緒。
“好!”百姓們又是一陣叫好,不過這次不是看熱鬧起鬨,而是真心實意的頌揚。
“好官啊!青天大老爺啊!”中國的百姓們都是淳樸的,只要你對他們有一點點的好,他們都是牢牢的記在心裡,都會感同身受。果興阿這一番話,可是打出了自己愛民如子的名頭。一直以來都是官官相護,果興阿是為了百姓出頭得罪同僚,在百姓心裡這就是一頂一的好官,就是包青天,就是海青天,就是于成龍。
“軍爺,梯子!”看熱鬧的百姓也發現了一些望著房頂興嘆的官兵,這次他們不再只看熱鬧了,而是熱情的搬來了梯子,幫著官兵上房頂。
“軍爺進屋!”房頂放不下幾千士兵,一些擠不上房頂計程車兵還是沒地方去,街邊店鋪的老闆立即就把平日當作瘟神一樣的大兵往屋子裡讓。
二十幾名士兵進了店內,簡單檢視了一下,正好有一扇窗戶對著旗營。可是老式建築的窗戶都是上下開的,槍口就算伸出去了也沒有視野,幾個士兵擺弄了半天也沒有辦法。
“軍爺拆了吧!為民請命的事!小人還捨不得一扇窗戶!”老闆頗具山東人的豪氣。
“這個給你!”士兵們第一次感受到了簞食壺漿的待遇,有些不好意思,從懷裡掏了一個前幾天在戰場上搜到的銀戒指遞了過去。然後幾個士兵一起動手,一頓槍托子就把窗戶框都給砸了下去,把槍口伸了出去。
這邊有給銀戒指的,那邊就有給銀鐲子的。炮兵在街上也沒地方架炮,幾個推著重炮計程車兵也沒地方去,還是山東老掌櫃出來救了場。進了店之後,炮兵面臨的問題更加尷尬,這家連窗戶都沒有,直接就是一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