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欣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這兩天他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被受煎熬。這安定門交與不交,實在難為死了年輕的親王殿下,同時奕欣也恨死了他一走了之的四哥——咸豐皇帝陛下。一國之君溜號了,這萬千罪過卻要他來承擔,洋鬼子已經燒了圓明園,把他們放進北京城無異於開門揖盜。可是不放也不行,放進來還有緩和局勢的可能,如果給人家打進來,這千年古都可就百分之百的毀於一旦了。
聯軍給的時限已到,奕欣還是沒有糾結出一個結果來,桂良、文祥、僧格林沁、瑞麟等人也是一籌莫展,根本出不了一個靠譜的主意。但這個時候,安定門的清軍已經全部撤走,城門也已經緩緩的開啟了。
額爾金並沒在一棵樹上吊死,嚇唬完代表奕欣的恆棋,他又派人進城去嚇唬了一下勝保。同時因為運河逐漸出現封凍的情況,聯軍物資補給出現了困難,所以他們開始在京郊劫掠,製造出了更大的聲勢,一副隨時都要強攻北京城的樣子,差點把留守的勝保等人嚇死。
咸豐一開溜,北京城便已經風聲鶴唳,勝保指揮的北京防務更是一塌糊塗。先是無故封閉了前三門,還把東便門、朝陽門、廣渠門都用土給塞住,只留下宣武門及西便門,以通往來。正陽門也是半開,晌午即閉,導致北京城中蔬菜漸絕,後來更是僅開宣武一門。英法聯軍為了製造聲勢,進至朝陽門外,伐木造雲梯,一副準備仰攻的態勢,且四處剽掠。朝陽、東直兩門外,一百多個小村莊,被洋鬼子掃蕩一空。勝保又沒有禁絕內外訊息,導致城中大亂,喊哭連天,內城八旗男女扶老攜幼,出現步行出逃的情況。彰儀門(廣安門)一開,便出現了出城者絡繹不絕的盛況。英法聯軍又調整了營地,在地壇圍牆內麇集,還很嚇人的把法軍剩下的重炮都給架在牆上。又馬不停蹄的在安定、德勝、西直、阜成四門外各村莊,盡情蹂躪,安定門附近的豐益倉也中了招,被搶去粳米四萬餘石。
面對如此局面,勝保也不等糾結中的奕欣了,直接與在京留守官員公議,同意向聯軍交出了安定門。第六日的清晨,留京團防大臣周祖培等便撤去了安定門的守軍,而且開啟了安定門的城門。
無條件開城的同時,勝保還臭不要臉的給奕欣寫了封親筆信,聲稱自己是萬般無奈,而且為分君父之憂,願將萬千罪過與千古罵名一身擔下。雖然僧格林沁等人看後直翻白眼,但奕欣還是有些感動的,起碼這個賣國的罪名不用他來擔當了。
接到勝保交出安定門訊息的聯軍更是彈冠相慶,就算英軍沒被果興阿打殘,他們都無力攻克北京,更何況現在已經只剩下法軍一支孤軍。可沒想到大清的政府裡全是一群愚蠢的膽小鬼,居然被額爾金一番虛言恫嚇給嚇住了,乖乖的交出了雄偉的城池。
對於佔領安定門這個光榮的任務,面合心不合的英法兩軍很是謙讓了一番。畢竟安定門是額爾金騙回來的,佔領中國首都這個光榮的任務應該歸英國人,法國人非常顧及顏面的沒有爭搶。額爾金當然想英軍去佔領北京,可是眼下附近的英軍已經不足兩千人了,還都是被打得狼狽不堪的敗兵,根本無力完成這個光榮的任務,所以他也只能推讓給法國佬。再三謙讓之後,聯軍決定由法軍第一旅進駐安定門,不過城牆上要插上英法兩國的旗幟。
蒙託邦決定親自率領法軍進駐安定門,對於這個在非洲征戰二十七年的老將軍來說,佔領一個龐大帝國的首都也是無比光榮的。蒙託邦還記得他離開法國的時候,朗東元帥向他宣佈:“現在請接過法蘭西國旗!願上帝保佑這支軍隊,飄洋過海,遠離故土五千海里,去為基督教與文明的神聖權利而復仇吧!待回到祖國的那天,你們將自豪地告訴同胞們,你們把國旗插到了不朽的羅馬在其全盛時代也從未想過派兵深入的地方。”。
看著意氣風發的蒙託邦和葛羅,額爾金有些羨慕卻並不嫉妒,因為他知道蒙託邦的路並不好走。聯軍的面前不僅僅有膽小鬼一樣的大清政府軍,還有神秘莫測的幽靈部隊。雖然額爾金在圓明園這個問題上判斷出現了失誤,但他還是堅信幽靈部隊不會坐視北京淪陷,蒙託邦獲得佔領北京榮耀的同時,必然陷入與幽靈部隊苦戰的泥潭。望著蒙託邦率軍離去的背影,額爾金似乎看到了法軍和幽靈部隊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的場景。
雜務科的情報網路,在大清這邊發展的是極為順利的,所以當勝保等人決定交出安定門的時候,圓明園的果興阿就得到了訊息。也算是經過許多風浪的果興阿,依舊被勝保的行為給雷的外焦裡嫩,昏聵誤國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震古爍今。
“朝廷怎麼好像對我部的動向一點都不知道,瞎了還是聾了!”果興阿為了避免和勝保之流糾纏,一直沒有向朝廷奏報自己的戰功和行動情況。但是大清也有自己的哨探,按理不應該兩眼一抹黑,果興阿萬餘大軍和英軍打得甚囂塵上,連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朝廷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似乎勝保有意過濾了我部的訊息,個別知道的人也三緘其口,所以朝廷對於東翁的戰績和情況一點都不瞭解!”情報裡並沒有這樣的內容,但鄒德歸從匯總的情況裡,分析出了這種可能。
“為什麼?”果興阿有點懵了,自己是躲著勝保,勝保在躲什麼。
“京師防務主帥並未實授,僅因勝保兵力最多,且在八里橋一戰中浴血而歸,所以暫時由他總領。若東翁的戰績公諸於眾,這京師防務主帥的桂冠,怕是便要落在東翁的頭上。”皮潤民一眨眼就猜出了勝保的想法。
“勝保他媽的就是個奸細啊!”果興阿仰天長嘆。
勝保當然不可能是聯軍的奸細,他的榮華富貴都在大清,洋人根本沒辦法收買他。只是他過於的昏聵了,以至於就算洋人真的派個奸細來,也做不到他做的這麼完美。他為了怕果興阿搶他的位置,所以隱匿了果興阿存在的訊息,這個果興阿能夠理解。但是這位大神在判斷局勢的時候,不知是不是自我催眠了,真的忘了果興阿的存在,這可就是精神分裂了。就好像勝保在和人鬥地主,果興阿就是他的倆王四個二,不讓人知道可以理解。但是他出牌的時候,把倆王四個二當一個三用,就是精神病了!
罵完了勝保,果興阿一下子想起了格蘭特,想起了格蘭特之前給他分析的額爾金,冷汗瞬間溼透了他的後背。額爾金燒不了圓明園,現在可能燒的了北京城。圓明園裡只有不足千人,也就是珍寶多了些,北京城可有數以百萬計的老百姓啊!就算額爾金非常剋制的只處理紫禁城,那也比他燒圓明園要嚴重的多。圓明園不過是從雍正時候才開始修的一座園林,紫禁城可是明清兩代的皇城,珍寶數量和其本身的價值都不在一個平臺上。果興阿就是自己動手打包把圓明園送給額爾金,也不能讓他動紫禁城一下。更何況東西都是死的,人可是活的,額爾金要是喪心病狂的對北京的老百姓動手,那可就是一場浩劫了。
“騎兵,騎兵!輕騎兵團馬上集結,隨我去北京!騎步團、重騎兵營、炮營機動連抄後,要是守住了圓明園,讓洋鬼子毀了北京城,老子就是千古罪人!”果興阿手指頭尖都涼了。
眾謀士也沒什麼意見,果興阿想到的事,他們也都想到了,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必須搶在洋鬼子進城之前攔住他們。
“賽叔叔,我不在的時候,你接手指揮全軍,留一個營看守圓明園,其他各部迅速跟進。我們一定要把楊鬼子堵在北京城下,現在只能靠我們了!”果興阿這次要帶譚紹光走,只能把步兵和直屬部隊都交給賽尚阿。
“大人小心!”賽尚阿本想勸阻果興阿親身犯險,但是看著果興阿堅毅的目光,他又把話嚥了回去。果興阿這一去,不僅要攔下聯軍,還要協調北京防務,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果興阿。
“我陪你一起去吧!”譚紹光沒有勸果興阿的意思,但他不放心果興阿只帶一個以冷兵器為主的團去打前鋒。
“我只打一次衝鋒,遲滯聯軍而已,剩下的可要靠你!聯軍的軍營離安定門不遠,後續肯定要陷入混戰,你的團能當步兵用,靠你建立防線託底了!”果興阿拍了拍譚紹光的肩膀,報以一個不太燦爛的微笑。
部隊的集結很快完成,看著半年前還都是馬匪的輕騎兵團,果興阿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翻身跨上了戰馬,將馬刀指向了北京的方向。圓明園距離北京也不遠,安定門又恰恰位於北京城的正北,所以果興阿很快便帶隊趕到了。不過場面有些尷尬,十點多中的時候,太陽的光線很好,匆匆趕來的果興阿剛好遇到了準備入城的蒙託邦。
法軍也發現了固安軍,雖然明顯在服飾上與別的清軍不同,不過因為沒披草葉偽裝,他們一時也沒認出這些折磨了他們許久的幽靈。蒙託邦有點納悶,這些清軍騎兵到底是來歡迎他們接收的,還是來打仗的,不太好判斷啊!
“弟兄們,原來我是八旗的紈絝子弟,你們是殺人越貨的馬匪,百姓眼淚咱們都不是好人。禍害百姓的事,咱們都沒少幹過。現在咱們頭戴大帽身穿青,百姓更是見了咱們就罵娘。不過對面的就是洋鬼子,他們進城也是去禍害百姓的,咱們的百姓能讓他們禍害嗎?不想看著洋鬼子殺咱們中國人的嬰兒,不想看著中國的姑娘被這幫白皮、黑皮的混賬壓在身下,就他媽的跟我衝!”蒙託邦弄不清情況的時候,果興阿有些不倫不類的戰前動員已經完事了。
“萬歲!”福全舉起了八星捧日旗,帶著整個騎兵團高呼起了固安軍的標誌性口號。
果興阿一馬當先的殺向了法軍,戰馬在高速的衝刺,耳朵裡灌滿了風聲。果興阿覺得自己也該喊點什麼,喊“殺”有些單調了,喊“萬歲”部下都已經喊過了,本該大腦空白的果興阿,現在腦子裡反而都是些奇怪的念頭。
“德瑪西亞!”法軍槍聲想起的時候,果興阿莫名其妙的喊出了一個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