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這一日是好天氣。
太子殿下晨起便出去了。
蘇薔裝扮得像個尋常人家的小姐,坐著去掉銘牌的馬車出門去,只帶了婢女小清和一名護衛。張銀寶不放心,也換了尋常人家僕從的裝束,急慌慌跟在馬車後面。
街市之上喧譁嘈雜。這是大弘朝年輕人最喜歡的節日,這一天,未出閣的小姐不必遮面,出了閣的小婦人也可以離開婆家出門踏青。大家沿水而行,或踏歌起舞或祓除畔浴。
車到郊外,蘇薔從馬車上下來,遣車伕把馬車停在一邊,便帶著小清他們臨水而行。
皇帝陛下的口諭說要他們尋“春味”敬獻,蘇薔是不太在意的。她只想趁著春光大好,出來散步踏青活動筋骨。如今見河流兩岸青草叢生,柳枝低垂,心情果然好了許多。
無論如何,刺殺太子的事要從長計議。如今自己的目的已經暴露,太子必然會小心提防,這件事便難上加難了。只不過不知道太子打的什麼算盤,竟就由著她繼續在東宮廝混。
正在心中盤算,耳邊忽的一個聲音道:“小姐,前面似乎走不通了。”
前面河床抬高,河流繞著樹林圍了個不大不小的沙洲。沙洲附近有官家侍衛駐守,正驅散靠近的遊人,惹得不少人小聲抱怨。
“不知是哪一家在此處宴飲,竟然佔去路徑,讓百姓們繞開。”蘇薔蹙著眉頭,厭惡道。
張銀寶立刻上前道:“哪一家也攔不住咱們主子從這裡過,奴婢這就去招呼一聲,讓他們讓開路去。”
“別了。”蘇薔抬手製止他:“咱們本來就是出來轉轉,一旦說明了身份,反而起了麻煩。他們攔在前面,大不了咱們繞開就是了。”
張銀寶闔眼點頭。
看咱們的主子多麼大度,不愧是恪守禮儀的尚書府小姐。他日太子殿下登基,也必然是賢良淑德的皇后娘娘。
正準備離去,忽的前面起了一陣喧譁。
就見聚集在前面跟護衛理論的人群驚呼聲四起,便有三兩人捂著臉跑了出來。露出的指縫間,赫然是紅色的鞭痕。
“侍衛打人啦!”
“皇族欺負人啦!”
侍衛打人有什麼可稀奇的!
皇族更是常常欺負人,不過那叫欺負嗎?那是抬舉。
張銀寶已經引著蘇薔要轉身離去,卻見蘇薔定在原地,並不打算走了。
“豈有此理。”她的手從闊袖中滑出,交疊著揉了揉道:“原本佔著河溪,就沒有道理。如今跋扈傷人,看來得管管。”
“要管要管!”張銀寶點頭如小雞啄米道:“奴婢馬上著人上報京兆尹府……”
話未說完,便見蘇薔已經領著護衛和小清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識好歹!”有個侍衛統領正騎在馬上,朝著圍觀指責自己的百姓厲聲訓斥道:“好言好語勸你們離去,你們嘀嘀咕咕在這裡罵誰呢?想吃鞭子就早說,爺的鞭子今日正好閒著。”
圍觀的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也有幾個青壯漢子想要打抱不平的,被同行的友人拉扯著離開了。
蘇薔伸手撿了個溼漉漉的鵝卵石,衝著那侍衛統領就是一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