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倒是好景緻。只是蘇薔越往北去,心情越是壓抑。
道旁時時有歇腳的流民,扶老攜幼,塵灰滿面。好在如今是初秋,天氣不算寒冷。若是冬日,恐怕凍餓致死的不在少數。
道路狹窄,怕馬蹄驚了流民,她時常下馬牽行一會兒。
“這位姑娘,”一個正在路旁用柴火煮水的老婦對她擺了擺手道:“你怎麼能往北去呢?去不得去不得!”
蘇薔掀開帽兜,點頭道:“我知道北邊正在打仗。”
“哎!”老婦重重嘆了口氣:“知道打仗還去甚?金人十天前屠了一整個村子!我媳婦孃家就是那村子的,一整個村子啊,只逃出來三個人。”
說話間,後面正背對著道路給嬰孩餵奶的女子垂首哭起來,淚水滴在孩子臉上,她忙伸手一抹。懵懂的嬰孩咯咯笑起來。
蘇薔面上一凜,道:“京北三路軍已經在拒敵,難不成節節敗退?”
“官軍倒是護著老百姓,可哪能護周全呢。”老婦人示意蘇薔解開水囊,給她灌了一壺水,悽聲道:“防線被金兵撕開了口子,他們便一小股一小股來回禍害百姓。咱們這不是拖家帶口趕忙逃命嗎?我那兒子也被徵了軍,我這老不死的,得護著媳婦和孫子不是?”
蘇薔看了她們一眼。老的老,小的小,別說往南逃命路途遙遠,就是流民中的惡人,要提防起來也是不易。
離開了家園,她們便如案板上的活魚,生機渺茫。
她接過水囊,順手從馬鞍下掏出一把弩弓來。
“會用嗎?”
老婦人疑惑地接過弩弓,不解地看著蘇薔。他身後餵奶的女子已經拉下衣襟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一絲羞赧。
“我會。”她把孩子遞給老婦,取過弩弓上了弦:“我爹是軍中的,他教過我。”
“那好。”蘇薔點頭道:“給你們防身吧。”
“那你……”老婦抬手道,心想這女子有馬,看起來又有身手,若能同行往南一起有個照拂多好。
蘇薔已經翻身上馬,臉色陰沉,也不再顧忌道旁路人,快馬向北而去。
這場戰爭,要早早結束。
金人既然來了,要打得他們五十年之內不敢生事。
……
“報報報”
軍情緊急,平日裡慣常嬉笑的阿饒臉上也沒了笑容。
李琮聽完報訊,凝眉看了看面前列陣的五千精兵,抬了抬手。
軍陣中一匹快馬自東向西飛一樣跑過,馬上的旗幟揮舞出訊號,所有人便同時轉身,看向這邊李琮站著的高臺。
說是高臺,其實是一段廢棄的獵場裡豢養獵物的圈場頂部。武婆山裡面以前住著不少獵戶,他們把獵到以後來不及出手的獵物豢養在此。如今獵戶遷走了,留下的這處倒是個遮蔽的好地方。
“將士們!”李琮聲音高昂,在山谷中回聲陣陣:“大戰在即,本宮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軍士盡皆靜默。
徵北軍集結至今,只打過幾次小小的遭遇戰。他們這一次跋涉數日到達武婆山,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有大戰役在等著他們。
李琮的聲音響起:“請你們扭頭看看你們身邊的人,因為這一次,或許是最後一次活著見到他們。在這一戰中,你們中的大多數,將會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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