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諫絮絮叨叨說完,室內便靜得可以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在這死一般的寧靜中,站在太子李琮身旁的阿貢聽到了眼淚掉落地面的聲音。
“啪嗒。”
他不敢問,只用眼偷偷瞄了一眼地上被那兩顆眼淚濺起的土痕,在其他人發現太子落淚之前,他揚聲道:“彭諫,你說自己是去看信才被魏槐林發現的,那你還記得信中的內容嗎?”
彭諫一臉自得,卻又挑眉道:“小人記是記得,不過小人這一路辛勞,不知道各位可不可以賞些回鄉後置辦買賣的本金。”
這才給了一會兒好臉,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阿貢一個眼神,一旁的暗衛一個手刀拍在彭諫的肩膀上,把他驚得大呼一聲。
“還不明白你自己的處境嗎?”阿貢看著被嚇得哆嗦一陣的彭諫,冷冰冰道。
彭諫這才不情不願道:“那封信是京城寄來的,上面寫著殺掉崔晚歌,則魏槐林官升兩級。”
大弘朝有誰敢許諾他官升兩級?
誰的許諾他會相信?
“是嗎?”李琮的聲音冷冷響起。
“那麼,是誰的許諾你看到了嗎?”
彭諫遲疑一瞬,接著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是東宮。”
“你說,東宮?”李琮轉過身來,眼神落在彭諫身上,緩緩道。
“是,書信上面有太子殿下的印信。”彭諫點頭道,說完話後長吁一口氣,似乎這個秘密已經藏在他心裡太久,說出來也是一種解脫。
“大膽!”李琮大喝一聲,接著衣袂翻飛,人已經掠至彭諫身前,單手扼住他的喉嚨,把他提了起來。
彭諫腳尖點著地面,人在空中抖作一團,口中嗚嗚咽咽說不出話來。在幾近昏迷的關頭,他靈臺清明一瞬,從髒兮兮的胸口掏出一張紙來。
那張紙本來是他準備高價賣給輔國公府的,如今還是保命吧。
阿貢不等那張紙被抖落地面,已經從他手裡奪過。
“殿下。”他喚了一聲。
李琮這才鬆開手,藉著他下墜的力道狠狠把他拋擲在地上。
彭諫頭腦昏沉,但是聽清楚了這一聲“殿下”。
他蹲在地上抖如篩糠,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這世界能被稱作殿下的,不過區區數人。眼下這人,或許便是太子?
想到此處他臉色煞白。
今天恐怕難逃一死。
李琮再不看他,眼睛定在那一張紙上。
魏槐林追殺彭諫是有原因的。他不只看了信,還把信帶走了。
這是一張厚重的紙。
沉沉的紙箋是用四五層毛邊紙壓制而成,之後切平邊緣,印製花紋,用香料薰染。貴重又質樸,有一種大氣的美。
這亦是皇族才被允許使用的紙張。
寫在這張紙上的墨色很濃,似化不開的血。
最後那個字上,紅印方正,是東宮太子的印鑑。
沒有錯,亦不是偽造,太子李琮。
李琮手裡捏著這張紙,退後一步,再看一眼,再退後一步,忽的從身旁的阿貢身上抽出長劍,一把刺入了彭諫的肚腹。
彭諫身後的暗衛不等他驚呼,便一手捂眼一手捂嘴,把他拖了出去。
速度之快,地上甚至都沒有留下血痕。
“殿下!”阿貢跪下去,喚道:“殿下息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