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陣刺耳的叫喊聲吵醒了竹巖晉。
他揉著眼睛推開房門,看見院中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虯髯漢子,而小竹攙扶著張老翁站在漢子的對面,神色緊張不安。
“叔,侄兒我家裡揭不開鍋了,來找您老借幾天口糧。”
漢子雖然說話很客氣,但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姿態跋扈,絲毫沒有恭敬之意。
而張老翁眼中透著些許畏懼,他很清楚眼前這個漢子的為人,這可是個敢殺人放火的主啊。
漢子名叫張七,是村長的親侄子,從小就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後來仗著體格強壯,訛詐鄰里為生,是北域幾村出了名的惡霸,據說還跟馬匪有點關係。
張老翁當然不會相信張七口中的“借”,況且家中糧食確實所剩不多,根本沒辦法給張七。
可是,想到張七的品行,張老翁又不敢拒絕,只能想辦法搪塞,拖延時間。
“小七啊,叔這些天也吃緊啊,手上真的沒多的口糧了,要不你先等等,鄰村的老朱欠我半袋白麵,可能過幾天就會還,等他還了,叔親自給你送上門。”
張老翁只想打發走張七,過幾天說不定張七都把這事給忘了,就算他沒忘找上門,張老翁也能找其他理由解釋。
張七畢竟是個混了多年的無賴,早就看穿了張老翁的把戲,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雙方又僵持了一陣,張七漸漸失去了耐心,臉色愈發難看。
“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在鄰里的份上,老子早揍你了。”
說著,張七一把扯住張老翁的衣領,用力勒得張老翁臉色通紅,他狠狠道:
“今天,你要是不交出些口糧,爺是不會走的。”
說完,手上又加了點力,張老翁只能張大嘴努力喘氣,表情痛苦,但他依然沒有屈服。
“家裡,真,真的,沒有多餘的糧了……”
張老翁清楚地知道要是把家裡的這點糧給張七,自己和孫女都熬不過這個冬天,這糧絕對不能交。
小竹急得眼眶泛紅,眼淚直流,她拼命墊著腳,勉強夠到張七的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氣,對著張七的手腕又是抓,又是扯,但是人小力薄,無濟於事。
小竹只能帶著哭腔喊著:“你放開爺爺,你放開……”
鄰居們聞聲趕來,想要進來勸阻,卻看到張七向他們惡毒地瞪了一眼,眾人嚇得只能聚在門口,不敢邁進院子半步,大家都清楚張七的為人,生怕他發起怒來殃及自己。
孤立無援,小竹哭得更兇了,聲音漸漸嘶啞,過了一陣就只剩下無力的嘶嚎。
看到哭得雙眼發腫的小竹,張七兩眼在小竹身上瞄來瞄去,露出了放蕩的笑容,小竹哭得越兇,他就笑得越得意。
“老東西,你要是真拿不出糧食,我就換點別的,只要你讓小竹跟我回家聊聊天,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張七賊笑了幾聲,還趁機在小竹身上揩油。
小竹嚇得肩膀直哆嗦,嬌小的身子不斷往邊上躲,眼淚像下傾盆大雨般往下掉。
看著這一幕,竹巖晉思索萬千,要是換作一個月前的自己,一定會立即出手教訓張七。
但現在,他猶豫了,這一個月,他經歷了太多事,從名揚天下的天才變成了一個廢人,還遭人追殺,他深刻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曾經的熱忱、豪情都消融得所剩無幾了。
現在只能倚仗信王私生子的身份,等信王府的人來接應自己,他不想多生事端。
只是萍水相逢,沒必要為了他們冒風險,更何況自己現在只是個舉劍都吃力的廢人。
對,沒必要。
村民們都遠遠躲著張七,內心的畏懼戰勝了同情,他們刻意避開張老翁和小竹求助的眼神,只能在心裡譴責張七,以此來減輕愧疚感。
這時,他們中有人想起了屋裡的竹巖晉,議論了起來。
“老翁前幾天不是收留了一個貴公子嗎,那位主怎麼不出來替他們主持公道啊。”
“我猜呀,能流落到咱們這偏僻村子的,多半是個家道中落的落魄戶,也沒啥能耐,能指望他嗎?”
“唉,老翁都這樣了,那位公子還一聲不吭,真是個白眼狼,連說句公道話都不敢。”
“人家肯定怕惹事,不敢得罪張七,這人啊,就是沒良心。”
在挑動下,圍觀的村民都慷慨激昂地斥責竹巖晉,這些斥責僅僅是為了遮掩他們的怯弱無能。
……
小竹也聽到了村民的對話,她不相信這些,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明白,公子雖然不是說書人口中的大俠,但絕對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