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居然反而是卓清潭這個坐著的人,更加居高臨下一些。
她微微一頓,靜靜垂眸俯視了他一瞬,忽而展顏一笑。
“好,此事由你。”
卓清潭說完這句話,似乎是有感而發。
她輕輕嘆了口氣,單手輕按自己脹痛的額頭,淡笑著道:“你與之前相比,倒是不好糊弄了許多。”
謝予辭聞言當即嗤笑了一聲。
他緩緩走上高臺,在卓清潭的玉座後方站定,輕輕拿開她的手,替她輕按額角。
“怎麼?你居然還想著怎麼糊弄我不成?”
卓清潭微微一怔,旋即輕笑著搖頭道:“沒有,我只是隨口一說。”
謝予辭卻一本正經的道:“隨口一說也不行,你本就有前科,今後更要格外留意!”
卓清潭闔目含笑。
“謝公子教訓的是。”
他們這樣一坐一站。
一個靜靜闔目、仰首全心信賴;另一個則站在她的身後、周到細緻的為她輕按疼痛的頭頂.彷彿時光亦節節倒退,再度回了萬年前的光景。
好多好多年前,在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那許多猝不及防的變故時,他們亦曾經是這般的親密無間。
那時的仙山岱輿,潮溼溫潤,海風拂面,輕觸臉龐時,好似最純潔的女兒家的指尖。
齡竺花的氣息雅緻高潔,香溢瀰漫整座仙山。
仙鶴展翅,無數仙獸漫山遍野肆意奔跑。有時路過人的身邊,還會親暱的停下來,認真的去嗅一嗅他們,或是用毛茸茸的頭頂去蹭他們的掌心。
而夕陽時分,海浪聲層層疊疊,拍擊在仙山山體崖畔上,像是天地景觀送與蒼生的最最古老的搖籃曲。
伴隨著西去的落日餘暉,整座仙山籠罩在一片淡粉色的極光中。
而他則在那一片淡粉色的光圈下,靜靜看過無數次她沉靜的睡顏。
再到後來,她要在凡間吸納天地凶煞之氣和無邊戾氣,他便將整個岱輿仙山上海岸崖畔景緻最美的一處樓臺屋舍贈予她居住。
其實那鹿歸涯,最初便是他為她所建。
——不論她來,或是不來。
鹿歸涯永遠虛位以待,空曠著等待自己宿命般的主人。
那兩百年的時光,是謝予辭一生中最美好的畫卷。哪怕是在他最恨卓清潭的那一年,他依舊無法忘卻。
他無法忘卻那山,那風,那海,那花,那落日,那滿目繚繞的仙氣海霧.
——和那見了一面,便誤了終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