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頭看去,只見卓清潭臉上的疲憊憔悴之色雖然依舊很重,但卻因方才話說得有些多了,眼底迷茫困頓之色頓失
,走了眠、清醒過來了。
此時,她纖長瘦弱的手臂支撐在床榻上,撐起單薄的上半身。
那雙微微透著一絲不甚健康的淡紫色的指甲,在一襲雲白色的寢袍雲袖下若隱若現。
謝予辭見此下意識皺眉,這種甲色......拜月節那日的一擊,到底是傷了她的心脈。
她靜靜看他,忽而輕聲問:「謝予辭,可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他微微一怔,旋即問道:「你因何會這般覺得?」
卓清潭微微偏著頭去看他。
「因為你不開心。」
謝予辭卻冷冷的道:「並沒有。」
她輕嘆一聲,語氣無奈:「你明明就有。」
然後,又輕輕補充一句道:「......且還是因為在下。」
卓清潭的一雙眼睛澄澈如洗,她靜靜看著他。
「可是因為你覺得,我和安世叔之間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因此惱怒不悅?」
謝予辭:「......」
......當然不是。
那個話題在他心裡其實早就翻篇了。
她不願意說的,他從來不會逼問她。
這種小事,哪裡值當他對她生氣。
若是他實在想知道,大不了等他從她這裡離開後,他再去安品晗的客房裡對他施展一番吐真術,那便沒什麼他不知道的了。
——他先前,其實也確實想這麼做的。
只是這會兒,他突然已升不起這個心思了。
他其實是在氣他自己,氣他自己當真是十分不爭氣。
明明她還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隨便一句無心之言,亦或者隨便一個眼神舉動,便能讓他心煩意亂,將他一次又一次的拿捏玩弄於鼓掌之間。.
卓清潭默默觀察他此時的神色,有些不解的輕聲問:「若非為此,你心緒如此煩悶,又是因為什麼呢?」
謝予辭沉默,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卓清潭忽然輕輕咳嗽了幾聲,她蹙著眉心抬起一隻手摁住自己的胸口,然後啞著嗓子輕嘆了口氣。
「......謝予辭,我的喉嚨好痛。」
她就寢時不習慣束髮,此時滿頭烏髮披滿肩膀和後背,蒼白若寒玉無暇,容顏清絕,眼下還微微透著一抹青黛。
但正因這股視覺衝突下的清冷美感,更加襯得她稚弱和單薄,單薄的彷彿都有些可憐了。
謝予辭微微怔忪。
過去的他見慣了往聖帝君太陰幽熒端坐神殿、不染風塵、權柄通天、神力無邊的至聖強勢。
她似乎永遠是強大、卓絕、不朽、美麗的代名詞。
但是,此時這個元神盡散、神格不再、神骨寸斷後墮入凡塵、轉世為人的她,卻被種種傷痛和各種雞零狗碎的刑戒,折磨得如此病骨支離。
謝予辭不禁有些迷惑。
她,還是她嗎?
好像......是的吧?
但是,她既像她,卻又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