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卓清潭其實猜錯了。
此時隱去周身神力和身形的謝予辭,並沒有什麼看笑話的心情。
他一張冷峻的容顏上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沉目凝眉、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
卓清潭抬起頭來,靜靜注視著那兩名無妄海弟子,忽而輕聲道:
“兩位無妄海的仙友,我等憑心論道, 不談身份,只說道理。在下不懂,既然她們不曾為惡,亦並未妨害過蒼生。今夜本是凡間的拜月佳節,是闔家歡樂的喜慶日子,諸位為何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
趙琦沉默一瞬,片刻後卻還是緩緩道:“卓掌宮, 除惡務盡。”
卓清潭清絕出塵的臉上此時卻一派肅穆, 她一字一頓正色道:
“除惡確實應該務盡, 但是既然她們並非惡妖,趙仙友又打算如何除掉她們?我等仙門弟子,經年修行,遊歷人間,當真只是在救助凡人嗎?非也,我們亦是在救助自己。
修行以為靜修己心,匡扶心中之正道。如此草菅性命,實非正派行徑。”
現場登時一靜。
在場的諸多仙門弟子們,人人都曾仰望過卓清潭的品行和風華。
此時,眾人被她氣勢所懾,具是無言——即便是趙琦亦是一頓,半晌接不上話。
不過,趙琦雖然未曾再開口,那名叫做連未名的無妄海弟子卻已經不甚客氣的衝口而出道:
“卓掌宮, 你口中如此大義凜然的教誨於我們,只是不知你心中的‘道’, 究竟是為了城中百姓們的安樂?還是為了那兩個妖物的安危?”
聽聞連未名此言, 場中眾人臉上表情各不相同。
卓清潭聞言輕輕一嘆。
她忽然有些累了,甚至不想再與他多做解釋或爭辯,於是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笑了。
但安羅浮卻不肯讓卓清潭蒙受這種不白之冤。
他冷笑一聲,沉聲道:“當真是可笑!連仙友,你真當那兩個大妖是好相與之人?若非我九晟山的弟子身上正好帶了山中法寶‘辨妖符’,即便是以安某的道行,尚且看不出她們是妖。
——那麼,若是換作連仙友你呢?仙友又可識得出她們的真身?”
連未名瞬間語塞。
安羅浮觀他神色,緩緩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道:“看來連仙友亦是無法堪破,既然如此,由此可見此二妖的妖法之高深,遠遠高於我等,絕非我等可以匹敵。
她們此時本不欲傷人,可若你們一直苦苦相逼,當真惹急了她們,鹿死誰手我想在座各位一目瞭然!
我師姐本是一片好心,也幸而那兩個大妖肯給她這點薄面, 不與諸位計較先前諸位設陣圍堵之事,連仙友何故還要詰問於她!”
此時,同樣躲在暗處的靈蓉, 聞言不禁輕聲的“嘖”了一聲。她十分不老實的扒拉了一下身邊的晚青,驚訝中連連小聲道:
“阿婆!卓清潭的這個師弟很可以啊!沒想到原來如今的凡間仙門中,除了卓清潭外還有這種心不瞎、眼不盲之人。”
她言罷“啊”了一聲,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不對,我這話說得不夠嚴謹了。卓清潭雖然心不瞎,但是她眼盲啊!”
晚青白了她一眼,示意她小聲一些,不要再被那些仙門弟子們發現了蹤跡。
原來,當時她們隱去身形和氣息後佯裝離去,實則轉頭施展了更為高明的障眼法,再度折返了回來。
卓清潭既然在此,謝予辭必然也在附近。
既然謝予辭還在此處,那晚青與靈蓉又怎能在惹下這般大的一個爛攤子後自行離去?她們必然是要看著謝予辭他們二人也安然無恙的脫身才行。
於是,晚青與靈蓉一拍即合,心有靈犀的當即迴轉廟會南街,躲在暗處暗中觀察事態動向。
——若是情況不對,她們可不管那許多不便,當即先衝下去救人再說。
若真到了那種緊要關頭,她們便也顧不得會不會傷人,又會不會牽連無辜之人了。
只是靈蓉沒有想到,在破月小築裡那個面對她的刁難奚落時病病歪歪、半點脾氣都沒有的卓清潭,獨自面對這麼多喊打喊殺的仙門弟子時,不僅氣勢未曾弱下半分,甚至還穩穩壓制了全場!
——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愣是沒有一個仙門弟子敢動一步,來追擊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