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心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偏頗的。
卓清潭不是旁人。
而是楌樳宮主一手教養成才的端虛宮繼承人,和他的道法傳承者。
他狠不下心來痛下殺手徹底斷絕後患,便只能用端虛宮秘法,以受戒之名用鎮骨釘鎮住卓清潭的靈脈和根骨,以避免四大秘境結界因為她的靠近而再生出異象。
只是不成想,在卓清潭前事不知時,居然被謝予辭用失蹤弟子的行蹤誆騙,直接進入了憑津閣宿風谷秘境中心的陣王。
因此,倒是讓謝予辭鑽了空子,拿回了宿風谷秘境陣王中封鎖住的那部分神力,致使宿風谷秘境結界亦破。
於是,卓清潭想通所有關節後,斷然不能讓他們號她的脈的。
若是他們堪破了鎮骨釘除了懲戒折磨人外,還另有其他用途,只怕會強行取出她體內的八根鎮骨釘。
那麼屆時,也許根本無須她心甘情願進入秘境陣王了,謝予辭只需強行將她帶至秘境結界附近,便極有可能令秘境結界動盪不安。
「只是靈脈受損,謝某看來未必吧?」
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道:「卓姑娘周身半分靈力全無,少眠多夢,消瘦得如此之快,甚至需要帶那勞什子法器,來削弱六識以此養傷。這恐怕不是小病。
更何況......卓姑娘雖然尋仙問道、是仙門弟子,但卻只是肉體凡身。地心焱火於凡人之身而言,恐不是小事。」
謝予辭說到這裡,搖了搖頭,笑眯眯道:「卓姑娘,諱疾忌醫可是不好。」
卓清潭卻坦然一笑,神色淡然的詐他。
「實不相瞞,雖不知緣由,但在下生來天賦異常,不同尋常凡人。地心焱火雖然兇猛,但是於我而言並非難癒合之症。
而在下週身沒有靈力流轉,也並非因為傷重所致。乃是家師因我先前魯莽犯戒,暫時封閉了我的靈脈,讓我能靜心思過,不再恃強衝動行事。
此為修心,我亦誠心受教,不勞煩謝公子費心了。」
謝予辭聞言不禁蹙了蹙眉,下一刻卻「嗤」的一聲輕笑出聲,然後搖了搖頭。
「貴派尊長當真好生「有趣」,既讓馬兒跑,又不許馬兒吃草。
仙門百家向來以力量強弱定尊卑,謝某倒是不知,尊師讓一個絲毫靈力都無法施展的弟子出門替他執事,除妖衛道......他是當真如此信任自己門下高足的本事,還是嫌你的命太長了?」
卓清潭聞言微微皺眉。
「謝公子,此言差矣。端虛宮如今堪為四大仙門之首,蓋因端虛宮建派至今,數千年來舍小我、成大我,一代又一代弟子用性命除惡除祟、護衛凡間太平,才換來而今的仙門百家俯首敬服。
仙門百家素來以德服人,也並無尊卑之說,更不會憑藉力量強弱定尊卑。」
謝予辭聞言輕輕「呵」了一聲,然後頗為頭痛的低頭輕輕揉了揉眉心。
果然,他就不該跟卓清潭這個「小古板」說這些的。
於是,下一瞬,他似乎受教了一般點了點頭,半是好笑半是敷衍的道:
「卓姑娘說
的有理,是謝某狹隘了。吃菜。」
他輕輕抬了抬下巴,向卓清潭示意麵前擺滿的精緻菜餚。
案臺上似乎也被佈置了法陣,菜餚陳設其上,溫度絲毫不曾降低,依然冒著熱氣。
一隻熱氣騰騰的銅爐火鍋冒著嫋嫋白煙,食物的香氣充斥著整個廳堂。
卓清潭隔著白色的霧氣與謝予辭對視,一時語塞。
......他的性子,果真是半分不曾改變。
以前她若說了什麼他不想繼續的話題,他便會先假裝認同,探後再尋一個旁的話題搪塞過去。
不過,謝予辭其實極少與她爭執,他們之間爭執的次數屈指可數。
一次是當年她以自身為容器吸納凡間天地凶煞之力和戾氣;
一次是後來將他打回原形抹除記憶封印他於東海之濱。
而最後一次,便是仙山岱輿的那場驚動三界的死別。
原來他們相識一輩子,聚少離多,連架......都只吵過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