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認為自己也有責任,跟我們一同去的校醫室。
路上,她突然說:“剛出醫院又進醫務室,你可真慘!”
我望向徐昊:“你告訴她的?”
徐昊的樣子相當無辜。
“難道不是顯而易見?”夏雨奪過話語權,“醫生在給患者輸液治療之前,為了避免反覆靜脈穿刺的痛苦,都會事先吩咐護士去給患者打好留置針。我發現你左手背上有一片紅紅的印記,其內隱約可見針孔,這種情況大多就是由留置針導致的。這個留置針造成的印記現在仍清晰可見,說明你剛出院不久。再看你神情晦暗,走起路來晃晃悠悠,倘若你認為自己沒病,我還真要勸你趕緊去醫院瞧瞧。”
“你還別說,他就是這麼個人,”徐昊如遇知音,“之前他生病發熱,還是我先察覺到的異樣,你說他有多……”
“多大大咧咧是吧?”夏雨替徐昊說完,“從外部粗看來,他把自己打理的還算井井有條,可腳下那雙黑黢黢又髒兮兮的白色運動鞋出賣了他的懶散本性,如果真愛乾淨並且足夠細心,根本不會容忍這種情況出現。當然,他不屬於個例,而是你們這些大男孩兒的通病。”
聽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對自己評頭論足,並不是一件特別令人愉悅的事,我打斷他倆:“完事了吧?”
“嗯……”夏雨似乎還有話要說,“你應該不是本地的,雖然口音已被同化,但平翹舌的發音很準確,與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有天壤之別。”
她這一席話觸碰到了我內心裡關於故鄉的痛點,都說思鄉是每個中年男人必經的心路歷程,可我才十七歲啊。
我的家鄉位於祖國地圖的雞冠之上。
曾經聽聞,三亞海邊上有兩塊大石頭,一個上面刻著‘天涯’,另一個則刻著‘海角’。我暗自尋思實屬大言不慚,如果那裡是天涯海角,老子小時候就住在世界盡頭!
打我記事起,爸媽就酷愛飲酒,不僅是個人愛好,也是交際工具。我的整個童年也因此被劃分為爸媽醉酒前和爸媽醉酒後。醉酒前,我的生活與其他小朋友別無二致。醉酒後,它隨即變成一部名為‘想要活下去,就要靠自己’的血淚史。
爸媽對飯局文化近似迷信,我家也的確在飯桌上的推杯換盞中飛黃騰達過,只是好景不長,酒桌上虛假的友誼跟他們杯中的高度白酒很相似,上頭快,第二天醒的也快。正所謂飛得越高摔得越痛,我總在思考,當時爸媽是有多走投無路,最後才落得個背井離鄉,來到現在這個中原城市。
No.5
是不是所有跟醫生沾親帶故的職業都長著一張苦瓜臉?
如果不是,那我們眼前的這名校醫該如何解釋?
她不施粉黛,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戴著一副金色邊框眼鏡,半長的頭髮紮在腦後,行事作風乾練,只是從我們進屋開始,就未曾見她笑過,搞得好像我欠她錢似的。
我決定就診之前先跟她道個歉:“實在不好意思,千不該萬不該,被人拿平底鍋給揍了,您說跟誰說理去,您多多見諒,勞請抽空幫我看看?”
她意味深長的望著徐昊和夏雨:“你們朋友?怕不是被揍傻了,太嚴重的不歸我管,最好直接去醫院。”
夏雨連連搖頭,笑道:“跟我關係不大,您隨便處置。”
還是徐昊夠義氣,趕忙打圓場:“他除去長了一張時常漏風的嘴,其餘還算好。”
患者嫌醫生不夠熱情,醫生嫌患者沒事多作怪,兩者都心不甘情不願的,醫患關係能不緊張麼。
她剛將我的傷口處理妥當,醫務室大門突然被魯莽的撞開,那個毛髮特濃密的傢伙現身門口,手裡竟還拿著兇器平底鍋。
徐昊向他揮手示意:“飛哥,你怎麼來了?”
他擺動著手裡的平底鍋:“我來慰問一下自己犯下的罪。”
從見他進門開始,我的頭皮就訴苦似的隱隱作痛,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全是拜他所賜,真想奪過平底鍋給他來幾下。
後來發現這個人還挺有趣,他叫周延飛,大家都喚他飛哥,對於這個稱呼,他倒也不謙虛,答應的心安理得。飛哥是一個特耿直的人,有時候耿直到讓你無可奈何,只能用可愛又可恨來形容。
我們幾個畢竟屬於同齡人,共同話題數不勝數,飛哥還很會帶動氣氛,於是光速打成一片,大家夥兒聊的正火熱,醫務室的大門再次被推開,兩個女生互相攙扶著走進門來,這次輪到夏雨迎了過去:“珊珊,你怎麼也來了?”
夏雨口中的珊珊姑娘,不正是小鬍子跟蹤的第一個目標嗎?後來我才知道她原名張珊珊,她正摟著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子,身高上兩人相差無幾,比典型的亞洲女子平均身高要略高几公分。夏雨顯然跟她們倆不在一個海拔平面上。那麼問題來了,是不是空氣清新些,人也會長的漂亮一點?我並不是有意貶低誰,都說比較完美的情侶身高比例,是女生不用抬頭便可很自然的搭在男生肩膀上。按照這個理論,她跟我這個五尺兩寸男兒還挺搭呢。
珊珊說:“軍訓太累,外面太熱,武俊婷她中暑了!”
校醫懶得看,走的時候冷冷道:“兩天來了三次,空調比我有療效。”
剛才還哼哼唧唧,瞧見校醫奪門而出,趴在珊珊身上的那個名叫武俊婷的女生,立馬變得神氣活現:“嘿嘿,空調是個好東西!”
原來是詐傷!
珊珊定下神來才發現我,驚道:“你們怎會和這個色狼為伍?”
費了半天口舌,他們才讓珊珊明白我是無辜的,沒等到珊珊說話,武俊婷搶先開腔,她想分個敵友:“我們都是七班的,你是幾班?”
我向她解釋:“我八成被學校歸類為延遲報到,恐怕還沒分呢。”
她繼續問:“你中考幾分?”
我相當自豪:“不多不少恰恰正好,哥們我壓線!”
“哦,同班同學你好,”武俊婷胸有成竹,“據我開學以來的打探,分班僅憑成績,一到三班為重點班,其餘依次往下排,像你這種墊底貨,七班基本板上釘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