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看後用紅筆批閱三條,一.珊珊已經告訴我了。二.線性敘事很無聊。三.錯別字太多。總結來講,真為你的語文擔憂!
折騰半天都是白忙活兒,我當時心裡甭提多崩潰,是那種買了串糖葫蘆卻被別人從上到下舔了一遍的難受,末了還不忘殺人誅心,抨擊我文筆差。
可是自我感覺很良好啊!
進而有了人生感悟,每次照鏡子看見的那個很帥的鏡中人原來僅存在於自己眼裡。
可是那又能怎樣,我現在不還是舔著臉來搭訕。
“你在第幾考場?”我媚笑。
夏雨俏皮地把准考證貼在額頭上給我看:“第三,你呢?”
我來了招小李飛刀的起手式,准考證被夾在兩指之間:“我第五。”
然後故作驚詫:“哇塞,居然又隔這麼遠!”
張珊珊冷眼旁觀:“又不是隔著奈何橋,你這個誇張臉過分了吧。”
自從張珊珊表白徐昊,我就敬她是條漢子,在我心中的形象也偉岸不少,路上碰見恨不得抱拳叫一聲大哥,不過該懟的還是要懟,只是語調很溫柔:“隔著奈何橋的那是人鬼情未了。”
張珊珊聽後一哆嗦,看我的眼神那麼不自然:“真敢往臉上貼金,你怎麼不說牛郎織女。”
我當真琢磨了會兒:“也可以,總比人鬼殊途強點,但還是要看夏雨願不願意。”
夏雨這會兒正在悶頭整理文具,沒反應過來:“關我什麼事?”
又眨巴了幾下眼睛:“反正都是橋,奈何橋、鵲橋,過哪個不是過。”
No.94
夏雨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探案故事,書的名字叫《東方快車謀殺案》,作者不陌生,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故事冗長繁瑣,可是書裡那些拗口的人物名字她每個都記得清楚,我一度懷疑自己頭上是不是有提詞板。
記得當時夕陽西下,餘溫尚存,沒有了語文課總結段落大意的擔憂,她只管講,我單手支在書桌上昏昏欲睡,眼睜睜的看著她身後窗外的天空從淺藍變得泛白,又從泛白漸漸暗淡下來,直到我們頭頂上的白熾燈亮起,最後連影子都消失不見。
“你知道嗎?”我打斷她,“原來手術室裡無影燈的原理不過就是垂直照射。”
她隨手抄起數學書賞了我一個大嘴巴:“給我好好聽!”
“扇我可以,你至少撿個薄點的書啊!”
她講故事的時候神采奕奕,精彩處聲色並用。而我根本無法把名字和人物挨個對號入座,只能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任憑這個犯了多動症的少女在眼前閃轉騰挪。
與通俗意義上的正義戰勝邪惡不同,這個故事的結局處於兩者的中間地帶。
窮兇極惡的大壞蛋被十二個人處決,行兇過程帶著莫名的儀式感,故事裡每個人都是罪犯,每個人都在說謊,大偵探波洛雖然知曉了一切,最後卻沒有向警方吐露實情。
說這些並不是想嚴肅的討論法律或人性,而是因為感同身受。
期中考試那兩天,我感覺自己就是故事裡那個可憐的大壞蛋,剛被語文捅一刀,傷口的血還沒止住,又被英語捅上一刀,等到所有科目考完,我早已倒在血泊裡奄奄一息。
“同志,醒醒!”夏雨跑過來給我做心肺復甦,“都考完了,不能倒在黎明前夜!”
我很欣慰,彷彿看到了重生的曙光,趕緊握住她的手:“夏雨同志,我需要人……工……呼……吸……”
她不由分說站起來狠狠踩了我幾腳:“那你還是去死吧!”
剛進教室,就聽見飛哥趴在牆上哭喪:“地理最後那道大題我明明做的有小抄,可是後來翻半天沒翻到,我的命好苦啊!”
武俊婷走到正在跟牆過不去的飛哥身邊,安慰裡帶著嘲諷:“大兄弟,帶了那麼多小抄,能找到才不正常,下次建議你乾脆學岳飛刻在手上,保證你找的見。”
我不僅也在回想,地理那道大題……我好像會啊,記得寫了不少字,對不對另說,態度還是很端正的。
只要沒人管,只要沒有學習的壓力,教室裡永遠都是亂糟糟,或許這才是正常應有的樣子,原來平日寂靜的教室裡鎖著的,是一個個委曲求全的靈魂。
期中考試真的結束了,坐在空空如也的書桌旁,心裡有說不上來的滋味。失望談不上,我對自己的定位還是有清醒的認知。沮喪也談不上,如今的情形其實早有預判。對不起父母師長之類的假大空我也懶得說,只是感覺這段時間終究還是荒廢了。
真的全部荒廢了嗎?或許也有點收穫,具體是什麼,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