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放置著一張最簡陋的床鋪,一個人正躺在上面,雙目緊閉,渾身都是傷痕,根本找不到一塊完好的面板了。
“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很疼吧。”愛由莎將長矛架在岩石壁面上,來到床邊,四肢跪在地上,讓自己的高度降低,滿眼擔憂地看著那傷者。
從體格上來看,傷者是個女性,她的衣服都被褪去了,應該是愛由莎為了讓療傷更加方便而為之。現在她只蓋著幾片巨大的葉子,身下鋪著的也是一樣的葉子,但是被鮮血染紅了一大塊。
最為矚目的,是她一頭金色的長直髮,如果不是有身上看起來觸目驚心的傷痕,儼然就是童話裡的睡美人了。但是,這傷口實在是不敢恭維,有幾處竟已開始大面積地化膿、腐爛……不禁讓剛鐸懷疑,她還能活過來麼?
剛鐸用餘光看到遠處有一片白花花的東西,瞥了一眼正打算照顧傷者的愛由莎,想著自己先過去看看那是什麼。
先讓愛由莎在這裡忙活吧,他總不能突然冒出來,催促愛由莎趕緊把食物給可兒送去。餓肚子還可以撐個一時半會,救人可是刻不容緩。
剛鐸走到近處一看,那白花花的東西,被放在木椅上,看樣子應該是一件衣服。在衣服上,還壓著一頂精緻卻破損了許多的圓環形頭飾,一卷棉線和一根縫衣針。
這件白衣還不同尋常,能看見上面有華麗複雜的燙金花飾,只是,和那頭冠一樣,這件白衣也是傷痕累累,到處都是破洞,還有洗過但沒洗乾淨的血漬和泥漬。
“貴族?”這是從剛鐸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詞。貴族被流放,在森林裡迷路,然後被野獸發現,一陣廝殺,重傷不敵,被這裡的愛由莎和萊瑞蕾所救,她們倆因為沒有別的服裝了,還賢惠地幫她縫起了衣服。
貴族有點身份背景,來龍去脈也想得通,剛鐸看罷轉過身,卻登時驚愕得睜大眼睛,整個人如同成了一座石雕,定在原地。
那金髮女子的後背刺目地猩紅,一片血肉模糊,有什麼多餘的東西扒附在雙肩往下十公分的地方,兩邊都有,但說不上對稱。
是羽毛,浸染了鮮血又凝固成塊的羽毛,隱約還能看見,藏在血羽和肉中的白森森的翼骨。
她曾經有一對翅膀,但是被人砍掉了!
哪怕剛鐸沒有翅膀,也從來不知道背上長了一對翅膀是什麼感覺,此時他也覺得後背一陣鑽心的劇痛。
金髮碧眼,人軀鷹足,翼如蒼雪,傲然臨天。
背後那對寬大聖潔的白色羽翼,是天怒一族的特徵,也是他們的驕傲,是他們能盤踞在地上世界最高點的蒼白之巢的資本。
眼前的這位天之驕子,狼狽得讓人認不出她的模樣,身上的傷口甚至讓人嫌惡,而她,也再無法飛起來了。
這不是剛鐸該管的事,然而他在自己不經意間握緊了拳頭,咬牙恨道:“可惡!到底是誰幹的?”
“誰在那裡?”愛由莎驚覺回頭,迅速站起,拿過一旁的長矛,戒備地朝深處的黑暗望去。
“……”
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剛鐸本想立刻開溜,往下一看,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出了隱身狀態,看來怎麼躲藏也沒用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著頭,緩步從暗處走了出來,走到床邊的時候抬起頭看著愛由莎:“我對天怒長公主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真的。”
當愛由莎看清那人是剛鐸,並且沒有惡意之後,才放鬆警惕,轉而吃驚地望著他:“你認識她?”
剛鐸搖頭,“我只是知道她。”
只有天怒一族的長公主,仙德爾莎,才擁有這樣一頭金色的長髮,才會穿著放在木椅上的那件白袍,佩戴那頂頭冠。
在天怒族中,長公主,擁有女皇之位的直接繼承權,地位在蒼白之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外也是名聲顯赫。
“你答應我,別把這件事說出去!要是訊息洩露,天怒人找到這裡來,我就完了!”愛由莎回過神來,目光灼灼地盯著剛鐸道:“你現在就出去,離開這裡,噢,你把我背上的包裹拿走!”
“保密的事情一定做到。你……或許我們可以幫你們。”剛鐸走過去把愛由莎背上的包裹拿下來。他自己親身體驗過,也許拉娜婭給他的藥水能夠幫上一些忙?雖然斷掉的翅膀無法復原,但這條生命,還是有機會從死神手裡拉回來的吧?
“你們?你們幫不了我。”愛由莎失望地搖了搖頭,“從我發現她開始,直到今天,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我們試過了很多種方法,甚至自然之力,不但沒有起色,她的傷勢反而一天比一天嚴重了。這孩子可能活不過今晚了……陌生的好人,你還是快離開這裡吧。”
剛鐸最終還是答應了,謝過愛由莎,還有守在山洞口的萊瑞蕾,遠去之後,心覺還是應該把大家都帶過來,也許,這一絲渺茫的機會,真的能被他們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