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衙突如其來的火災剛熄,張金嶽面色平靜回到了家中,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別人眼中,他在巳初就離開了靈官衙。
但其實巳時二刻他便從靈官衙後門回去,憑著對衙邸結構的瞭若指掌,迅速在內庫與後堂放了把火。
知道他回了靈官衙的,只有靈官衙後門今日當值的看守。
但張金嶽瞭解此人的性格,知道他不敢懷疑到身為巡查篤事的他身上來。
回到家中喂完馬後,喝過丫鬟煮的赤豆糯米湯,張金嶽坐在屋中閉目養神,抬手用大拇指緩緩摩挲著臉上刀疤。
緊接著,用大拇指牴觸眉心,然後握拳輕擊前胸。
作為一名龍雀,他無疑有比鐵還堅硬的意志,才能在十多年不露出破綻,還一步步當上了縣裡的治安官。
如今終於到了他發揮作用的時刻。
他向組織提前通告了縣兵在鑄煉司外伏擊的訊息。
只不過他沒料到,龍雀出動了一具宗匠偃師機關甲,居然都漏了一個活口。
張金嶽心中生出一絲忌憚。
身為龍雀,他避任何人都清楚組織行事的隱秘程度,就連他也不曾確切得知任何一位紅袍的所在,李不琢卻偏偏做到了。
而且……
“他怎麼活下來的?”
張金嶽喃喃自語,只能把這歸結於運氣。
好在他剛才親手扭斷了李不琢帶回的那名龍雀的脖子。
對“同袍”下手,張金嶽沒有絲毫手軟,因為他也早已有了看開生死的覺悟,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未曾成家。
他長長撥出一口氣,臉上又出現一抹倦容。
人總是矛盾的。
他以為自己心如鐵石,卻是高估了自己。
河東縣生活了十餘年,巷口劉阿婆的豆腐從一斤兩文漲到兩文半,碼頭打漁的張大山每次都會把最新鮮的漁獲留給他兩條,西市賣虎豹丸騙錢的陸阿甲耍得一手好戲法,抱鴿坊最近新來的蘇青是個嫩雛,只捨得用劣質鉛粉唇脂……
身為一名龍雀,他本來只需做到份內之事,不需知道太多。
但他僭越了,竟冒險進入白龍寺,想知道組織究在河東縣究竟有何圖謀。
嗡嗡——
熟悉的聲音傳來,張金嶽耳朵一動,下意識去摸腰間竹筒。
卻見一隻瞿蘭蜂從窗外飛來,停在他手上。
張金嶽輕咦一聲。
瞿蘭蜂十分稀少,而且會用的人不多,就他所知,河東縣把這蟲子用作追蹤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忽然他面色微微一變。
門被輕輕推開。
一身黑衣的年輕人就站在門口,手按劍柄,望著張金嶽手上的瞿蘭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