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星夜下匍匐的城池外郭已亮起星點燈火。
河東縣縣城外郭高有三丈,由黃土外加上好青磚壘成,城腳下,一道寬兩丈的車道沿護城河岸繞城一週。
護城河長寬皆有三丈、其中河水引自湟水龍尾、連祁二渠,在深秋的季節仍有著兩丈深的水位,這時候天還沒亮,城頭巡視的縣兵手中燈籠橘色光芒投映在水面,反射出粼粼波光。
鬼節過後陰氣彌散不去,零星數百盞蓮花燈浮在水面上,滿載著縣裡百姓對亡故親人的思念。
吊橋嘎吱一聲緩緩放下,一線燈籠的光芒出現在城門內。
一隊騎士手執韁繩,座下戰馬身上鐵甲甲片分明,嘩啦作響,緩緩踱出城門,馬背上架著的燈籠燈光明亮,照亮身週三丈距離。
張金嶽一身牛皮甲,胸口安著護心鏡,身子隨著馬背一起一伏。手中布條蘸油,緩緩把左臂上託著的火器黃銅槍管擦得鋥光瓦亮,鏨刻出鱗片紋路的黃楊木槍柄也被摩出了一層包漿。
一隻機關隼停在他肩頭,他把布條往馬鞍縫隙裡一塞,呼哨一聲,機關隼振翅飛入黑暗中,不見了蹤影。
嗒嗒嗒,急促的馬蹄聲出現在身後,霧氣中,一道騎馬的身影迅速接近。
嚓一聲,落在後頭的幾個縣兵直刀出鞘,有人甚至架起火器,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來人。
來者未穿盔帶甲,揹著柄鐵胎弓,腳邊馬腹上掛著個大箭筒,簇簇雪白色箭矢尾羽微微顫動,手裡提著一杆大槍,腰掛一柄連鞘長劍。
張金嶽抬手虛壓,搖頭示意眾縣兵放下兵器,看著來人騎馬疾奔到近前,道:“你還是來了。”
“來了。”來者點頭說。
來者便是李不琢。
昨夜勸過李不琢後,張金嶽以為李不琢今晨不會跟來巡查,見到李不琢,略一搖頭,也不多管。
轉頭一振韁繩,戰馬唏律一聲,邁動蹄子又向城外走去,眾縣兵一齊跟上,嘩啦的甲片響聲中,張金嶽道:“今日去桃塢堡巡查,桃塢堡出事的訊息是你帶回來的,有什麼線索嗎。”
李不琢搖頭:“沒有。”
張金嶽也沒追問,悶頭騎馬。
李不琢一振韁繩追上幾步,問道:“張篤事,你可是知道些內情?”
張金嶽笑了笑,道:“你在開玩笑,連曹大人都發愁的事,我哪知道什麼內情。”騎馬走了幾丈,沉吟一會,又說:“其實去巡查也只是走個過場,憑咱們這三瓜兩棗,連桃塢堡都拼不過,若真調查出內幕,也是去送死的。”
李不琢聽他這喪氣話有些煩躁,但也不好明面上直接得罪這位巡查篤事,一拍馬屁股,走在隊伍前頭。
天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隊伍抵達桃塢堡,一行縣兵拔刀的拔刀、端火器的端火器,散入寨中,四處搜尋。
李不琢昨日來桃塢堡,心緒不平,沒能沉下心去尋找線索,這回便穩住心神,四處觀察,在寨子四周尋找足跡,許久沒有發現,又進了燕赤雪的閨房。
一進屋裡,鼻尖一聳,李不琢眉頭一皺,來到東邊的茶桌旁,望向桌上鐵質香盤,這時的香盤裡一角沉香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