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傳來,沒一會,門上巴掌大的小窗開了,露出一雙映著青黃燈光的眼睛。
“閣下是?”
謹慎的聲音透過厚重大門,甕聲甕氣的。
李不琢拿出地契,給門窗裡邊的人看了一眼。
本來按慣例,李不琢要接收這處酒莊,田土務會發信箋先與姚氏聯絡,那邊回信後,準備好交接事務,李不琢再過去。
可經那田土務的文書一番話,李不琢便沒讓他聯絡姚氏,拿著地契就過來了,也是防備姚氏若真要使什麼絆子,會提前準備。
門裡的人眼睛一掃,雖不識得多少字,卻認出了“河東縣”、“句芒山腳”、“酒甕子坡”、“地二十畝”等字眼,還有地契左下角,那田土務的猩紅朱泥印。
“我是新科魁首,來接管這處田莊。”李不琢道。
門裡的人猶豫了一下,說聲稍待,消失在小窗裡邊。
腳步聲遠去。
沒一會,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近。
大門吱呀一聲開啟,門裡邊出來了八個人。
當先的中年人穿一身墨綠色綢緞,身材高大,八字鬍鬚,膚色透著股養尊處優的白淨光澤。
“在下姚仲豫,乃酒莊管事,敢問閣下名諱?”中年人暗暗打量著李不琢。
“這位是新科魁首,李不琢,李大人。”鶴潛道。
“原來是李大人,真是有失遠迎,方才我聽說魁首大人是要接管此處酒莊,不知那田土務的文書地契……”
“都在此處。”
李不琢拿出銀嵌青玉的道家童子名牌,與莊園地契。
管事接過一掃,就知道此事八成是真的了,連忙把李不琢請進去。
其餘七人也對李不琢低頭行禮喊大人,一窩蜂似的,引李不琢進屋,牽馬的牽馬,搬行李的搬行李。
莊子正院進去,是一間正屋,邊上是西管事房,東偏房。
正屋是主家的住處,平日裡,姚氏族人來酒莊視察,就住在正房中。
西邊的院子,是雜役幫工住的地方。
東邊的小院裡,是三間客房。
北面就是釀酒坊所在,風一起,帶著熱氣的酒糟味便愈發濃烈。
車上那受傷的男孩被抬進偏房,迷糊睜開眼,見到床邊的人,受驚的耗子般猛然起身,斷掉的右腕卻撐了個空,險些跌倒,被鶴潛一把扶住。
男孩往手腕出一瞥,彷彿才覺出痛苦,嘶嘶倒吸涼氣,額上冷汗直冒,瞥見屋裡的李不琢,不由驚懼想起那一道如電的劍光。
“胡狼和狐媚兒都被我殺了,日後你就跟著我,不再去做偷兒。”
聽了鶴潛的聲音,男孩臉上霎那間露出的竟是解脫的表情,轉瞬,又低下頭去。
李不琢招招手,把三斤帶出屋子,道:“這孩子在莊裡養傷,還得過幾日,才方便離開,你別和他走近。”
“也怪可憐的呢。”三斤嘆息一聲。
雖說一想起此前男孩的偷襲手段,她便覺著一股寒意背後冒起來,可聽鶴潛說了他的身世,這時那屋又傳來裡小獸般的嗚咽聲,便忍不住心軟了。
“所以我才幫他治傷。”李不琢轉身離開,“來幫忙收拾。”
酒莊裡那管事叫姚仲豫,不是姚氏血脈,本是姚氏賜姓的家僕,資歷老了,也被派到這裡當個管事的。
其餘七人,三女一男的幫工僕役,還有一個釀酒師傅,帶兩個學徒。
都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