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邪風入室,吹得春華臺裡,燈影搖晃,畫軸敲牆。榮親王剛剛到家,只待了兩個時辰便又匆匆地離開。
婉瑩獨自一人躺在貴妃踏上,撥弄著手邊的碧玉珠簾,嘴上呢喃地說:“山雨欲來風滿樓。”
說完這句話,遠處的天邊裂出一條閃電,如同一隻猙獰的金龍銀蛇,劈裂長空。一霎那間,將大地照得雪亮慘白。
“娘娘,別坐窗根兒了,雨氣上來,仔細打在身子上,我扶你到床上歪著吧!”
芸娘攙扶著婉瑩,逶迤到床榻邊,服侍婉瑩躺下。
“宮裡又來人催了?”
“沒聽見有人喊叫,估計是大事兒沒辦完,心裡又惦記著娘娘,所以回家裡看看。”
“王爺走的時候,穿雨衣了嗎?”
“穿了,甭惦記了!王爺囑咐了幾遍,叫娘娘好好安心養胎,總這樣思慮,容易疲累,會傷著胎氣的。”
婉瑩眨了眨眼,示意芸娘,自己明白了。
“娘娘就算睡不著,閉上眼睛養養神吧,肚子裡的孩子要緊。”
婉瑩又眨眨眼,乖巧地閉上了眼睛。芸娘放下簾鉤裡的紗帳,吹滅了幾盞雪亮的燭燈。擎著唯一的一盞,坐在離婉瑩最遠地地上,找了一個小圓凳,坐在上面,從針頭線腦中理出一番頭緒,拿著一個小肚兜,藉著燭光,一針一針地繡著。
一場春末初夏罕見的暴雨襲擊了京城,狂風捲著傾盆大雨,砸在榮親王的臉上。
緊跟著的心腹小耗子問道:“爺,雨下的這樣急,要不咱們先停下馬,找個地方稍微避一下,再走吧!”
“辛苦點兒吧,今兒就是下刀子咱們也得趁天亮回來,等本王辦好了差事,賞你一個金元寶。”
小耗子使勁抖了一下馬韁繩,與榮親王並肩而馳,好不容易騰開一隻手,抹了一下,渦在眼圈邊兒的雨水,大聲喊道到:“爺,五兩的?還是十兩的?”
榮親王風雨兼程,回頭隔著雨幕也大喊:“你想要幾兩的?”
心腹的心裡美滋滋的笑聲淹沒在響亮的雷聲中,衝著身邊的榮親王大聲地喊:“小耗子想要十兩的。”
榮親王揮舞著馬鞭,前傾著身子,爽朗的大喊:“給你二十兩!”
“爺,是金元寶啊!”
“金元寶!”
雨簾幕中,榮親王高亢地喊:“小耗子,你跟著本王多少年了?”
小耗子沉浸在二十兩金元寶的喜悅裡無法自拔,大聲回覆道:“爺,整整五年了。”
“前兩年有仗打,你人小,沒機會建功立業,跟著本王五年才是個正八品的奮武校尉。”
小耗子仰天大笑:“小耗子也常唸叨若能早生十年,如今也能做個一等侍衛了。”
“本王賞你一頂正六品武略騎尉的帽子,不知道你敢不敢戴?”
“爺,不瞞您說,您現在就是賞小耗子一頂鐵帽子,小耗子也敢戴。”
“初生牛犢不怕虎,好得很!把本王交代的事情辦好,明兒你就是羽林軍的武略騎尉。”
“爺,放心吧,這事兒包在小耗子身上。”
兩人兩馬,雨夜兼程,駛進遠在京郊的建章大營。建章大營營地大門口,一個披著蓑衣帶著漁帽的黑衣人等在一旁,雨夜中,遠遠瞧見兩個身影,悄悄地將軍營大門開啟,領著榮親王和小耗子進去。
踩著泥濘的黃泥路,來到一排營房門房處。榮親王脫下身上的鹿皮雨衣,交給黑衣人。黑衣人拿著溼衣服退下,榮親王推門而入,裡面一個穿著將服的大漢趕忙迎過來。
“王爺,晌午後接到密報,說您要過來,末將思慮著這雨下得跟棒子打一樣疼,不曾想王爺還真來了。”
“說好的事兒,怎麼能不來!去叫金副帥了嗎?”
“去了,馬上過來。王爺,先到火堆邊兒,您升一升冠寬一寬衣,咱們一邊合計,一邊兒把您的溼衣裳烤乾吧。”
榮親王二話不說,解開自己的白綢蟒袍,遞給曾文運。身子上有鹿皮雨衣遮蓋,榮親王的衣袖都溼到腋窩下面。趁著火,索性將中衣也脫下來,只穿了一個褂子,面對曾文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