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親王臉上的陰沉,漸次開始消散。目無旁人地對婉瑩說:“夫人最知本王的心。”
當著一家妾室丫鬟,婉瑩十分嬌羞。良人劉氏笑魘如花地站起來,舉著杯子說:“王爺孃娘,恩愛交融,我們做妾室心中十分欣然,一杯清茶,祝願王爺孃娘白頭到老,恩愛一世。”
不知是劉氏沒有上過學,還是家教不甚精嚴,這一句話,說得十分難看不雅。且不說恩愛交融,讓人浮想聯翩。她自己說自己是妾室,顯然沒有自知之明。
“劉氏,如果奴家剛才沒聽錯的話,您應該是良人吧?奴家記得漢代後宮,良人是低階妃嬪,若奴家沒記錯咱們《大週會典》裡明確地記載著:良人不是奴不是婢,只是在王府中供職的低階女官,若是王爺垂青,或者可以晉封為侍妾,當然也可能晉封為側妃。可是如今王爺似乎沒有這個旨意,不知道劉良人口中這個‘妾室’二字是否有為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呢?”
婉瑩正在暗自思度劉氏話中的粗鄙。沒想到這麼一串毫不留情的話語直接說了出來。婉瑩順聲望去,說話的人正是側妃周氏,正一臉嫌棄地對著劉氏發難。
榮親王端著一杯茶慢慢綴飲,似乎預設了周側妃的態度。
“周娘娘,奴家一時歡喜過頭,竟沒有主意道自己言語失誤。”
“娘娘?奴家實不敢當,你也別奠害奴家,娘娘坐在上面,你這一句奉承,搞得奴家下地獄。”周側妃眼中的嫌棄更是無以復加。
“周姐姐,奴家今兒真是瘋癲了,我給您賠不是,也給娘娘賠不是。”劉良人說著先給周側妃鞠了個躬,然後又對著婉瑩福了一福。
“行了行了,奴家可沒你這樣的妹子。不說你高攀我們尚書府,奴家也實在看不上你這做派。”
婉瑩噙著杯子,用牙咬了茶杯一下,心中暗暗讚歎:“果然是兵部尚書家的小姐,真真是個響快的脾氣。”
“側妃快人快語,讓奴家無地自容。”劉良人被當中揶揄羞辱,不羞不臊陪著笑臉說道。
“真是拐角的城牆……”
榮親王‘噗’得一下,將口中的茶水全部吐出來。然後趕緊收住笑臉說:“周氏,不得放肆!”
劉良人沒聽出來周側妃罵她臉皮厚,聽到王爺訓斥周側妃,竟然笑著偃旗息鼓,得意洋洋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婉瑩一臉無奈,轉身對紅芙說:“今日闔府家宴,你去看看廚房準備得怎麼樣了,再讓外邊把準備好的東西挪進來吧。”
榮親王也收起了方才的低沉,拉著臉不情不願地對大家說:“今日家宴,大家不必拘謹。”
這家宴是太后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圓圓滿滿的,所以榮親王就算有一萬個不願意,此時此刻也得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
眾人聽到王爺發話,心中欣喜,異口同聲說:“是。”
一盞茶的功夫,秋麗帶著殿外的幾個小太監撤去了殿內兩側的兩架十二扇的春日行樂花梨盤螭屏風,原本寬敞的屋子顯得更加大氣,方才有屏風擋目,眾人並未看得見春華臺正殿的風采,如今屏風扯去,只見周氏,劉氏,孟氏,何氏,李氏幾人的目光都裝作不經意的在殿中來回遊走。
只有她,依舊正襟危坐,如同正室夫人一般雲淡風輕氣度高華的端坐在那裡。那一身的芍藥色的衣裙如同麥芒一樣扎進婉瑩的心裡:我師婉瑩與榮親王已經結為夫妻,你做出一副這樣的面孔給誰看呢?
屏風抬出,十幾個宮女拎著食盒,魚貫而入,和和美美的圓形餐桌上,各色的山珍海味滿滿地擺了一桌。榮親王見婉瑩有些出神,起身拉著婉瑩的手,小聲說:“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婉瑩笑著搖了搖頭。榮親王,婉瑩,馮氏,周氏自然是坐在上桌,餘下的四位良人則坐在旁邊的席上。
“聽說府上的舞樂班舞妓們新排了一《春江花月夜》的舞曲,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借夫人的光,有幸觀賞一回?”良人孟氏說到。”
榮親王欣然同意。舉杯示下,眾人同飲。
正午的陽光直射進殿中,加上飲酒的緣故,眾人額上都微微的沁出了一層薄薄的香汗,劉氏攜起隨身帶著的香扇醉意闌珊地搖擺起來。原本就有些熱,她這樣子一扇,連婉瑩也覺得膩膩地煩熱。
“娘娘的春華臺固然富麗堂皇,氣宇軒昂,尤其是院裡的紫藤玉蘭更是嬌豔欲滴美不勝收,春日裡賞玩真真令人心曠神怡,只是春華臺沒有高木遮蔭,夏日酷熱,娘娘玉體怕是要受折磨了呢?”說話的正是劉氏。
闔府家宴,舞樂齊奏,榮親王興致也不是很高。聽得劉氏一說,忽然來了精神,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地說:“本王竟沒有想到這裡,春華臺坐北朝南,如今已是這樣燥熱,到了盛夏,夫人焉能耐得住酷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