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瑩看齊秋麗從永巷過來,連個手套也沒帶,兩隻手握著兩個小罐兒,凍得跟兩個凍柿子一樣,一把拉住那兩隻手。果然,真的冰涼的跟凍柿子一樣。急得拉住齊秋麗的手,引她到爐邊烤烤手。
秋麗看見火爐,如同見了閻王,眼裡生出寒慄的驚恐,猛得抽出自己的雙手,後退幾步。
婉瑩見狀,旋即明白,齊秋麗心中對火已經怕極了。也上前去,拉住秋麗,取了小罐子放在桌子上,繼續拉著齊秋麗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手溫,暖熱齊秋麗冰涼的手。
榮親王見兩人的話一時半會兒說不完,自斟自酌起來。想著賀佑安這麼快就打了勝仗,心裡歡喜得不行,一杯接著一杯。
齊秋麗悠悠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支起自己的頭,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婉瑩見狀連忙起身,顧不上自己心裡雜亂無章的心事,連忙拉她起來。
“秋麗,你這是做什麼?”
齊秋麗忍著眼中搖晃的淚珠說:“今日王爺也在,秋麗斗膽冒死求王妃和王爺,將秋麗帶出宮吧,秋麗願意做王妃的婢女,一生一世地服侍王妃。”
秋麗這件事情,在婉瑩心裡也盤桓了多日,看著她那貼著膏藥的臉,心痛不已。她這個樣子留在宮裡,已經是五路可走,皇上就算之前對她有一點意思,但是如今她的臉已經毀了,皇上又怎麼會封一個毀了容的女人做妃嬪?秋麗再怎麼說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爹爹也是正六品的命官,出宮之後,回到本家,仍還是通判府裡的千金小姐。找一個好夫家,也能安安穩穩過一生。留在宮中,她的性子爭強好勝,萬一哪一天彤昭儀想起她來,依著彤昭儀的手段,或許要了秋麗的命也說不定。自己不日也將出宮。萬事也不能替她周旋。不若助她出宮,一了百了。
打定主意,婉瑩轉身,對著榮親王說:“王爺,你想想辦法,把秋麗弄出宮吧。”當著外人的面婉瑩自然不敢稱他六郎。連撒嬌都也不敢,只帶著恭恭敬敬的神情。
“出宮倒也不難,宮裡患病受傷的宮人,是可以特赦出宮或是回鄉,只不過今兒怕是來不及了,明兒本王找掖亭總管說一聲就是了。”榮親王當著秋麗也自稱本王,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秋麗在此多謝王爺大恩,不用來生,此生秋麗就做牛為馬,侍奉王爺和王妃。”
齊秋麗三說王妃,婉瑩特別不好意思,但是榮親王則欣欣然地照單全收了,面露悅容,一副婉瑩已經實至名歸的樣子。
榮親王喝了半天悶酒,見齊秋麗仍舊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索然寡味。縱然賀佑安的捷報能多下幾杯淡酒,可是喝多了,仍舊覺得無聊,索性起身說:“今日這酒喝得痛快極了,天色不早,你們再說會兒話,本王去給太后請安。”
轉頭似乎想起齊秋麗進來之前,婉瑩有些難言之隱想對自己說似的,一臉疑惑地問道:“剛才你不是要跟我說什麼?”榮親王用了‘你我’也是想讓齊秋麗聽出自己心裡不想走。
婉瑩原本是要說清楚賀佑安那件事兒。可是如今秋麗在此,婉瑩原本想隱去賀佑安書信的那件事兒,恰好齊秋麗也都知道,罷了,下次找機會再說吧。
“哦,沒什麼,替婉瑩也向太后問安。”
送走榮親王,婉瑩和秋麗圍著火爐閒話,姐妹倆幾日不見,三杯熱酒下肚,或許是醉意上來,婉瑩說想躺一躺,秋麗起身要走,婉瑩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真心想到不久之後兩人天各一方,動情地拉住她說:“今日外面雪大路不好走,你就住在婉瑩這裡吧,咱們倆同睡在婉瑩的床上可好?”
“這樣不好吧?”齊秋麗有自知之明。
“有什麼不好的,咱們都是女的。難不成你是男的?反正我是女的。”
話到此處,齊秋麗淚然同意。兩人各一個被窩,可是婉瑩天生怕冷,索性跳進了秋麗的被子裡。秋麗下去吹燈,婉瑩說不要,反正沒剩多少了,讓它自己燃盡吧。
原本婉瑩還懶懶地,可是躺倒床上之後,薄酒醉意已過,反而靈光大開,精神的不行。秋麗也沒有一點睡意。
“你放心,出了宮之後,婉瑩讓家裡人送你回太原。”婉瑩說。
“我說了,我不走,從今往後我齊秋麗就是你的奴婢了,我要一生一世服侍你和王爺,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
婉瑩不願意齊秋麗為了報恩,斷送自己安穩的人生,反對道:“太原是你的家啊,你不回去,家裡的親人惦記你怎麼辦?”
秋麗轉過身,可能壓住了臉上的傷口,她忍不住“哎呦”了一聲。不得不又轉過身來,兩隻眼像是斷了線的珠簾,止不住地落淚。
“沒事吧?還疼麼?”婉瑩也心疼地落了淚。